傅辰狠狠闭上了充血的眼, 停止了自己所有动作, 往后退了些,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请殿下赐……”奴才死罪。
有些事能妥协,有些事却是不能。
“算了!”邵华池猛然打断他,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想听到傅辰接下去的话,就好像听到了就有什么再也无法挽回,“不过是让你伺候我, 何必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这似人非人的模样谁又看得上,连你一个个小小的太监都能嫌恶如此。”
像是自嘲,又像习惯了。
邵华池显得有些脆弱, 但傅辰毫无动摇。
屋内没有声音,安静得诡异。
邵华池的声音在夜晚就像幽灵,好像完全忘了刚才那出戏,“让你去办的事进展得如何?”
傅辰报告着在福熙宫的情况,邵华池的三点要求,也只有接近德妃有进展。
“国师闭门谢客,奴才不得见。”
“想办法,混进去!”邵华池来回踱步,眼神有些狰狞,深吸一口气,温和了许多,“傅辰,我很看重你。”
“奴才尽力而为。”
“那么,我等你好消息。”邵华池微微一笑。
“是,奴才万死而不辞。”
“我记得你熟识中有一对差点要成了名分的太监宫女,既然你不会,什么时候让他们来重华宫,表演一下何为男欢女爱。”调查傅辰的时候,自然能把他周遭的关系网都梳理清楚,只要仔细调查,王富贵和小央的事不难知道。
傅辰神情微滞,邵华池当然不会无的放矢,这是在变相提醒和警告。
“他们无名无实,无法达到殿下的要求。”
邵华池轻笑,凑近傅辰的脸,“罢了,我是个体贴的主子,怎会强迫于人,我就当他们不会。那么就找会的人吧,等内务府选好人选,又会送新的宫女过来伺候,到时候你来为我挑选,我相信你的眼光。”
邵华池虽然傻了,但晋成帝并未取消他的性启蒙,如果没有一次经人事,对帝王来说这个儿子太过丢皇家的颜面,不能人道甚至比毁容更无法容忍。那些宫妇有的被邵华池吓到,有的是被他赶出去的,导致到如今邵华池也没经历过男女情事,这次皇帝下了死命令,加大选择范围,必须要让邵华池完成这人伦之事。
“奴才遵命。”
很快,七皇子受了风寒,高烧不退的消息传遍了宫里上下,如今还卧病在床。
国师前来为七皇子问诊,说是熬不过去三日,人也就彻底去了。
晋成帝大怒,降了八皇子和十二皇子的罪,玩物丧志,目无兄长,命他们一路陪同十五皇子到羌芜。
宫里盛传七皇子要不行了,但没几日,奇迹般的七皇子恢复了神智,帝大喜之,重重封赏为此殚精竭虑的国师。
国师却推拒赏赐,他要为晋朝祈福,即日起到三个月内都要观天象,为大晋祈福。
晋成帝甚为感念其赤诚之心,勒令无要事不得打扰国师。
观星塔。
这是从晋朝开国后就为历代国师打造的地方,位于皇都西郊,全塔高八层,是晋朝最高的建筑物。
“怎可能算不出此人的命数……”扉卿盘腿坐在蒲团上喃喃自语,他身下是一个巨形阴沉木罗盘,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个凹槽,每一个凹槽放置着三枚铜钱,用蓍草串联,所有铜钱都好像被历经岁月洗礼过,上面的纹路因长期被人使用而有些褪去,表面散发着柔润的光晕。
铜钱内方外圆,代表天与地。
自从上次在千步廊外见到傅辰后,他就觉得此人面相太过古怪。对大业的执念让他不愿看到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回来后就演算起此人的前世今生,这是由钱筮法和草筮法演变而来的相术,名为噬魂术,使用一次寿命减少一日,
又失败了。
算不出来,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他从罗盘上起身,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将帕巾扔到篓里。
扉卿迈步走向栏杆外,穿着一身宽松青袍,在夜风中观察布满星辰的高空。
一头银发在风中飞舞着,他面上平静无波,淡雅出尘。
门外传来轻叩声。
扉卿的观星塔中无任何仆从,但一般人无法入内。
他布下了五行八卦阵,塔外曾贴出告示,若有人能破解此阵,便可入内。
晋朝仰慕国师扉卿的青年才俊并不少,有人年复一年来挑战,也始终无法入内。
而能不通过破阵进来的,又是这个时间,也只有他告知捷径的那几位。
“请进。”
“外边盛传你闭门谢客,都道你在为这国家鞠躬尽瘁,却没想到这样悠闲。”来人推门入内,走向扉卿。
扉卿没有回身,对身后人道:“沈大人,今日到访可有要事?”
此人叫沈骁,晋朝长史,右相属官,在现代就相当于秘书长一职。他为人清廉,从地方上一步步升职到京城,在当地被百姓叫做父母官,青天大老爷,备受右相赏识,一身浩然正气。
“你之前与我说,紫微斗数再次变动,从你算出有天煞孤星降世到如今已经过了八年了,主人让我问你,你是否能确认我们的计划能顺利进行。”沈骁早已习惯了扉卿的态度,顺着这话说下去。
他们潜伏在晋朝整整三十年,绝不能在这最要紧的几年里功亏一篑,任何一个可能性都要全部扼杀。
“沈大人可回复主人,按原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