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华池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
只是心里,还是很膈应。
本来,邵华池对这个小太监是有些另眼相待的,但现在这份心思也发酵变质了,这等薄凉的奴才他邵华池可要不起。见小太监那恭敬中透着诚惶诚恐的姿态,邵华池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如此可悲,可笑,可叹。
他居然已到卑贱到从奴才那儿得到那点尊严了吗。
傅辰听到上方,嘶哑如夜枭的笑声,越行越远。
“既如此爱跪,就跪到外边去。”远远的,传来邵华池的命令。
“是。”
“什么时候夕阳西下了,再回去。”
“奴才遵命,恭送七殿下。”
直到人离得远了,傅辰缓缓抬头,看向地砖上的血液。
安静擦去,直到光可鉴人。
摊开血肉模糊的手掌,看来这次需要伤药。
又要花银子了。
第6章
烈日下,一个瘦小的人跪在太阳底下,脸颊被晒得通红,满脸汗水。
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却始终挺立着。
中途有老宫女碧青过来看了眼,又把这事报给了七皇子。
这碧青是丽妃从娘家带来的,是个忠仆。丽妃母子失势后,还跟在七皇子身边少数服侍的人。
本来她就觉得二皇子带七皇子出去游湖不妥当,丽妃娘娘才刚被打入冷宫,七皇子哪有心情,但他们无法拒绝如日中天的二皇子。
她焦急等待宫门外,才看到七皇子全身湿透走蹒跚走来,身上发着高热,简直吓得肝胆欲裂。
去太医院请太医,却被告知,所有太医都去为皇后诊脉了,没办法过来。
其实哪里真挤不出人,只是好听的借口而已。
邵华池烧得迷迷糊糊,不吃不喝。
却忽然吩咐碧青来这掖亭湖,看个小太监。
碧青当然不愿意,却拗不过他,这差事实在莫名其妙。
当邵华池听到人还跪在那儿,也不知怎的,笑了起来,“虽是个薄凉的,却没阳奉阴违。”
晦暗的眼神,渐渐燃起了一抹光。
彻底对宫里踩低捧高的现象心冷的邵华池,竟觉得有那么点安慰。
他缩在被子里,又烧得昏过去。
几个时辰后,天边余光笼罩大地,远处暮霭笼罩下的宫廷居然让人觉得温馨。
长久的跪地令膝盖不能弯曲,那僵硬的酸麻滋味让傅辰苦不堪言。
起身太快,血液突然涌上脑部,傅辰摔倒在地上,结结实实得撞上。
缺氧造成的眩晕令他干脆等待那股劲缓过了再起来,盘腿坐了会,湖面上的荷花开出了花苞,在夕阳中盈盈绽放,徐徐清风带着湖边的清爽味吹散了一天的疲劳,掖亭湖的宁静美丽也给傅辰带来片刻放松。
确定手脚能再次活动,傅辰将那三座宫殿清扫完毕,也亏得他平日打扫的勤快,还算干净,效率很高就能完成差事。
只再回监栏院的时辰有些晚了,在出了掖亭湖的宫道上却遇到福熙宫的墨画,福熙宫住的是德妃娘娘,而墨画是德妃身边的大宫女之一,最贴身的人儿,平日很少见得,傅辰也是今儿早上将皇后和四妃送走时,将里边的记得七七八八。
这贴身的宫女,那都是百里挑一,模样绝不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而是真正的沐浴春风,步子脆快,笑容得体,看着说是大家闺秀都不奇怪。
“墨画姑娘好。”这遇到了,自然是要打招呼的。
墨画没想到这个小公公认识自己,倒省下了自我介绍,“你怎的认识我?”
“小的今日在福熙宫门外见过您和德妃娘娘。”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有机会他当然要把人都认全了,以防冲撞了贵人。
“倒是个懂事的,这食盒是我托小厨房做的,今早劳小傅公公送我们娘娘回福熙宫,正好多出来便带过来给你尝个鲜。”墨画笑着,将食盒推了过来。
大约是为了不被起疑,墨画还相当体贴用的是下等太监常用的竹篮样式,傅辰就是提着也是不碍的。
“这哪使得,这是小的分内之事。”收了东西,就要办事。
而这办的什么事,却不是他能拒绝的了。
墨画脸上的笑意渐淡,傅辰很有眼色的将东西收了进来,再拒绝下去可就得罪人了。
“姑娘,今早的事小的真不知道。”这皇帝的家务,哪里容得他来搬弄是非。
就是德妃给再多的好处也没法透露。
那墨画笑靥如花,“你这公公真是有趣的紧,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