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走近一看,那摁着贼人脑袋的正是季连水,他家住得离季秋白家还算满近的。不大会儿功夫,院子里人已越来越多,也早有人去通知了族长。桑榆放下心来,赶忙先回屋看了下七七,见这小妮子混不知发生何事,还在一脸香甜地睡觉,这才草草抿了下头发,拿了两件厚实的棉斗篷,出来递了一件给季秋白。
季秋白正与梨花嫂站在一处,想来已有人通知了季秋阳。桑榆先想了应该也有人通知了季南山,拿眼往人群里约莫一扫,却没见他的身影,一时间不禁有些愣怔起来。
还没来得及多想些什么,季秋白已过来扯了扯她的手,恨声道:“是咱村的陶癞子,这个王八犊子,多少年没回来了,还以为早不知死到哪儿了,没想到虽没死,比之前更没出息了,这还串门溜户做上贼了!”
桑榆对陶癞子自然是一无所知,她一门心思还在季南山没来的事儿上转悠,反应也有些慢。季秋白说完了,才想起来桑榆并不识得这人,一时也不知该怎么介绍才好。梨花嫂见桑榆神情哀切,却明白她心思,只上前握住她手关切道:“七七她娘,吓坏了吧?”
桑榆勉强笑道:“嫂子,我没事。”季秋白笑着夸道:“嫂子没见着,桑榆却是比我强多了,几大棒子给陶癞子打炕洞里当老鼠去了。”
这边正说着,却听到爷们儿那头乱了起来,三人连忙过去,只见灯笼围拢处,季秋阳正踢得那陶癞子连滚带爬满处跑。仔细一听,那陶癞子嘴里还在浑说八道:“就是你家妹子夜里寂寞,约了我来的。”
季秋白一听,脸色乍红乍白,气得几欲昏去,那边季秋阳自然打得更狠了。季连水本就在一旁掠阵,此时也跟着撇子巴掌地呼了上去。
合村人都知道季秋阳、季连水、季南山三个人拜了把子,如今出事,季南山不在当场已是令人不解,如今季连水跟着上了手,桑榆便也走了过去,想着世人多偏信,没事还编造几句,不能由着这陶癞子胡说,便大声喝止道:“你这恶贼,还敢胡说八道污人名节!我一直与秋白一起住着,你这话鬼才相信!再敢胡扯先剪了舌头,待过了族法再送官究办!”
那陶癞子抽冷子抬脸一瞅,见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不见庄户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却恼恨桑榆给他的那几棒子,当即冷哼一声道:“看你这骚媚样子,说不定约我的不止秋白,还连上你一起。”
要说这陶癞子也真是个顾嘴不顾命的,这般话一说,季秋阳与季连水还能纵着他?这个挽袖子那个抬腿又要开打。没想到斜拉里桑榆冲了过来,手里拎着从季秋白手里夺来的棍子,这次发了狠,不计后果地狠狠抽了上去。也不知道到底是打到了哪里,只两棒子就将那陶癞子撂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看他那捧着腿叫唤的样子,腿打折了是一定的了。
季秋阳见桑榆面上一片豁出去的狠戾之色,赶紧地招呼梨花嫂来紧紧地抱住了她,只恐她哪棒子落得寸了真的弄出人命来。
这边桑榆刚停了手,那边陶癞子呼声更厉,桑榆调匀呼吸一抬头,只见季南山不知何时到了,正面色发青,一脚踩着那陶癞子的断腿。那陶癞子这下可真是杀猪般惨呼一声,接着就痛晕了过去。
季南山见状才松开了腿,面色铁青走到桑榆跟前道:“桑榆,走,回家!”
桑榆本心心念念等他来接,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场面,有心要跟着回去,又有些气怪他那张铁青的脸,就好像在隐忍和埋怨什么一样。再一想,当着这许多人也不好问他将自己与季婆子的矛盾处理得如何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回不该回了。
桑榆这边还在犹豫,季南山却等不了了。桑榆只觉得眼前一晃,再看时才发现季南山已晕倒在当地。桑榆心里一揪,跪地一把将季南山的头抱了起来放在膝上,手里摇着嘴里不住地喊着:“南山,南山!”见季南山没有反应,桑榆连忙扭头急切地问一旁的梨花嫂道,“嫂子,他这是咋了?!”
梨花嫂已叫了季秋阳和季连水来抬人,急忙忙回道:“啥话别说,先送回去吧。唉吆我地娘哎,也真能耐,病成这样还能爬下炕来。”
桑榆这时还说什么,立刻跟着往回走,走了两步想起七七,回头预备嘱咐季秋白,季秋白却早明白了,没等她说便点头道:“放心放心,去吧,我看着七七。”
旁边那些来帮忙捉贼的乡邻里走出一个壮小伙,过来从季秋阳那里背过了季南山道:“秋阳哥留下吧,这边还没完事呢,一会儿族长来了,没个人在这不好。”
季秋阳想想是这么回事,就停住了脚,梨花嫂也忙道:“你盯这边,我盯那边。”
这边刚要背着季南山快走,季婆子却自远处迎了过来,嘴里一连声地问众人:“南山呢?我家南山呢?”边问边走已经越发近了,这下不用人回话也看到紧闭双目让人背着的季南山了,只听季婆子惊天动地一声嚎叫:“老天爷啊!这是怎么了?”
一转脸看到桑榆,不查不问先定了罪,一巴掌就呼了过来,骂道:“你个扫把星!”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
怀孕关系,旷更这么久,实在抱歉,谢谢大家一直耐心等待。因为我还在月子里,所以更新可能不太稳定。但本文绝对不会坑,这个请大家放心。
对了,向大家报喜:北北顺产生了个七斤二两的大胖小子。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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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合久必分
桑榆早在季婆子过来时就提防着她,此刻见她打来,灵巧地一躲就闪了开去。梨花嫂适时地站到两人中间,劝季婆子道:“干娘,万事容后,还不先紧着南山!”
季婆子得她提醒,慌忙地又奔到南山身边,一行人急匆匆地护送着南山往坡上去了。桑榆自然也跟了过去。
孙溪和给南山把完了脉,对忧心忡忡的季婆子道:“南山是身子弱,急怒之下一时气血不顺,这才晕厥过去。让他好好睡一觉,当无大碍。”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们的事情一日不解决,我看南山的病一日好不了,我早就说了,他这是心病。”
季婆子沉吟半晌,似是拿定了主意,回头对站在炕边的桑榆吐出两个字:“分家。”
桑榆也不矫情地说些挽留的话,直接就点了头道:“分家不分户,房子随娘你挑了住,家里的东西怎么个分法也都听你的。”
听了这话,又听到季南山没什么大事,不相干的人们便纷纷告辞,留下她婆媳俩自行商议。梨花嫂临走前背对着季婆子捏了捏桑榆的手,对她挤了挤眼嘱咐道:“你们娘儿俩有话好好说,都想好了慢慢商量,都别着急啊。”
梨花嫂这话表面上是劝着她们莫闹气,实际上是听了桑榆刚才的说法,怕她在分家时太吃亏,才模棱两可的提了个醒。桑榆当然能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便对她点了点头。实际上桑榆心里倒不怕季婆子沾什么光,家里的银子早花了个七七八八,家当就在那摆着,总不会不给她一家三口住的地方。想来想去,季婆子也就能在口粮上面占个大头儿,特别是今年眼瞅着要酿灾,季婆子不把着粮食是不安心的。
事情果不出桑榆所料,季婆子占了三间正房并今年一半的果蔬口粮。另,家里土地都给桑榆南山打理,往后每年只按人头儿要个口粮,但每年要孝敬她二十两银并四季衣裳。最后,言明分家后各自当家作主,过得好坏与他人无尤。
桑榆二话没说,一一答应下来,然后收拾了下衣裳被褥,当即搬去了厢房小会客厅里住。这般折腾半晌,天色已渐渐发亮了。桑榆煮完早饭不多时,坡下季秋白将七七给抱了回来,她进门的时候正看到桑榆在院子里抱劈好的木柴,就跟着她进了厢房里。
厢房里的地台火炕已经烧起来了,桑榆又扔了几根柴火进去,然后铺上小褥子,将七七放在上面,让她自行玩耍。安置妥当了,一回头却对上季秋白满含忧色的眼睛,桑榆抿嘴乐起来,小声道:“别替我委屈,只要能躲开她,让我自行做主,比什么都强。我与南山好好干,三五年的就再盖处更好的房。不信你且看着。”
季秋白又打听了两句家是怎么分的,然后愤慨道:“我真服了,她一个人住三间正房,你一家三口住一间房。这将你们赶到厢房来,连个会客的地方也没有了。不过我倒信你能把日子过好。”
桑榆又问了问那陶癞子的后续,季秋白只说:“族长来后,叫人给他正了骨就扔祠堂关着去了。你放心,他理亏在先,且在村里没什么近支旁门了,咱三家拧一起,村里没人替他说话。”
又说了会子话,季秋白便起身告辞,桑榆送她出门,见她在门口扭头看着隔壁院子愣了会儿,终究没说什么,缓缓下坡去了。
桑榆正待回屋,隔壁门口传来咳嗽声,只见孙溪和拎了两包草药走出来,小声交代道:“桑榆,南山没什么大事,原本我只是叫他装病,给他喝了些让人面带菜色、浑身无力的药粉,只为逼着你婆婆心软答应分家罢了。不过这次把脉,倒觉得他真是有了心病,窝了心火。这两包药是对症的,你给他煎服了。你且放心,如今你回来了,他心病一去,再配上药力,估计三五日也就好全了。”
桑榆没接他的话,倒是问了句:“先生,你刚才就在门口?”
见孙溪和点了点头,桑榆若有所悟,小声感慨道:“怪不得秋白在门口踌躇了会子,想来是感觉到你在门口了。要说她对先生的心意,其实……”
孙溪和没容她说完,微笑插话道:“桑榆,你回去好好照顾南山。其他的事,我……自有分寸。”
桑榆也便不再多说,接过草药,回了院子。
五日之后,果如溪和先生所言,季南山已经缓过了精神。听说了分家的具体情形后,他凝视了桑榆许久,半晌说道:“桑榆,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定让你与七七过上好日子。”
桑榆闻言温婉一笑,并没说什么,又忙着去摆炕桌端朝饭了。季南山见她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话中的决意与信心,一时有些失落,空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
饭后收拾完,桑榆倚门看着雪花不断地飘落。这雪花并没有多大,细细碎碎不紧不慢地落着。但越是这样,桑榆却越是担心,上次下雪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好似随时会停,偏偏却是十几日没停。
季南山已经与季秋阳开始在隔壁工棚里忙活了,桑榆收拾心思,给他们烧了壶热热的大叶茶送了过去。见他们正在打的东西正是自家用的长椅和木窗,不禁多看了两眼,季秋阳笑呵呵道:“坡下有人家定的货,都看上你家的家什儿了,虽然说不上精致,但剩在简单大方、坚固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