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刑事局这样的破案机构,最难攻克的一关莫过于“确定犯人是谁”,一旦确定,多半就已经掌握了对方的踪迹,设下陷阱放下鱼饵,等犯人下套就可以将其抓捕归案。
然而,陈峥却对这种异能罪犯毫无办法。这虽然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上回经历了森林和地宫事件,他心里那扇新世界的大门已经被强行打开,整个人的价值观天翻地覆,大开眼界。
不曾想,在遭遇时空穿越后,又遭遇了什么人心控制,若不是亲生经历,真会以为这是一群满嘴放炮的神经病。现在就算时夜和樊小余告诉他,他们面临的敌人会飞天遁地,甚至没有实体只是一抹灵魂,陈峥估计自己都会信。
陈峥正在出神,樊小余开了口,语气还是头一次这样和缓:“陈队,其实那几桩人命案之外的事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你现在这种有一身本事却指望不上的感觉,我很清楚,也体会过,如果你真想帮忙,倒还真有件事非找你不可。”
乍听这话,陈峥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半响才反应过来:“好,你尽管说。哦,只要不违背……”
樊小余笑着将他打断:“放心,不会让你违法乱纪,和政府为敌,更不会让你帮我找走私军火。”
笑容落下,静了两秒,樊小余眼眸低垂,脑海中飞快的闪现许多画面。
那时候她在基地,无意间发现alen用特殊药水在走廊墙壁上留下的字迹,那些药水非得用特殊的中和方式才能让字显露,不过她的视力一向异于常人,不费什么功夫。
alen把他的孤独、无聊都写在上头,字里行间也不免流露偏激的想法。
画面转瞬即逝,樊小余微微抬眼,说道:“alen的异能一般人扛不住,我对他的能力免疫,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我都清楚,这样的人无论是刑事局还是政府的监狱都关不住,非得为他量身打造一间隔离磁场能量的屋子,单独关押。只是我也不希望这件事刑事局上报政府,如果政府知道了alen的能力,恐怕他遭遇的就不仅仅是囚禁,而是无休无止的实验,甚至是解剖。”
樊小余语调很淡,却把自己越说越堵心,然而她心知肚明,若不能把话说到这份上,恐怕很难让陈峥答应接下来的条件。
“无论alen在你眼里是不是一个疯子,他和我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有过同样的经历,同样被关在冰冷的禁闭室里,接受各种实验,和一群这样的异能人勾心斗角,用异能威吓他人以求自保。所以最可悲的是,大多数的异能人之间不能做到完全信任和依靠,可是离开了实验室我们又很难融入普通人的群体,说穿了,不过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边缘人。而且,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异能因个人体质的不同会越来越不受控,只能自己承受反噬的恶果,独自面临死亡的恐惧。”
即使是alen那样的神经病,樊小余也不希望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更残酷的实验研究,那是他们八十一个异能人一辈子的梦魇。
陈峥默默听着,心里却一突一突的跳。
平日里凶惯了的女人,突然平和起来,那效果让人难以形容。何况如此轻描淡写的描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陈峥见过那么多变态杀人犯,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两次遭遇异能人的杀伤力。
以前审问犯人,见多了犯人的垂死挣扎,听多了犯人的自我剖白,但凡是将大喜大悲挂在面上嘴上的,不过是一时情绪起伏激动,这种人大多会冲动犯罪,事后为了后悔,为了掩饰过错而不惜用一百个谎言去掩盖最初的那一个。
这样的比喻虽不恰当,但陈峥也的确见过那么几个万里挑一的犯人,在最后坦白的那一刻,平静如水,暗涌全关在眼底。
但即使是那样的异常平静,也不及樊小余此时带给陈峥的感觉,恐怕只有心酸到骨子里了,在血液里沉淀了,才能做到这样的云淡风轻。
面对这样的樊小余,陈峥是一个“不”字都吐不出来,在心里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半响过去才开了口。
“将他关起来,你就能保证他不再犯案?算了,我问了也是白问。回头等找到时夜,麻烦你让他做点什么让人失忆的药给我吧,药劲儿别太猛了,只要让我把这几天的事忘了就行。”
可还不等樊小余说话,陈峥就飞快的又说:“哎,我刚才只是胡说八道,还是不吃药了,我自动选择性失忆吧。”
平日里气势汹汹的老爷们突然扭捏起来,也真让人有些不适应,可樊小余没出口就噎陈峥,只是沉默的点了下头,嘴角扯了一下表示感谢。
樊小余和陈峥那边刚刚达成共识,温言这边就出了初步结果。
温言红着脸,从屏幕后面探出一个脑袋,伸着脖子结结巴巴的说:“找……找到七……有七个嫌疑目标。”
樊小余快步上前,电脑屏幕上果然出现七个移动的光点,且就旁边的数据显示,这七个人身上的能量值都比一般人高出几倍至十几倍。
樊小余指着其中三个说:“这三个排除,能量值虽然高,但达不到alen 的数值。”
余下四个,则要用电脑逐一排查。
樊小余:“要多久?”
温言已经开始操作:“五……分钟。”
樊小余点了下头,转身走开,从腰包中拿出一小包东西,走向无论发生多大的事都始终一脸面无表情死样子的bill。
樊小余在bill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了一张台子,她将小包的拉锁拉开,从里面拿出三颗液体胶囊,摆在桌上。
随即,樊小余端起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笑道:“你说,你的针法能不能好到将胶囊缝在皮肤之下,主血管之上,只要我从外面用力挤压,或是用针捅一下,就能让胶囊里的液体渗进血管?”
bill静了两秒,才问:“你要把这三个胶囊植进皮肤里?”
樊小余却不答反问:“bill,你相不相信直觉?”
bill:“我只相信对坏事的直觉。”
樊小余勾了下唇角:“我也是,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接下来出的事会一件比一件让我闹心,可惜我想象力有限。所以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我要做点准备。”
从秦小楼、杜风,到scarlet和alen,这几个月的变故比过去这些年加起来还要多,每一件都让人猝不及防,处于被动挨打的位置。
樊小余自认为,她之所以束手无策,全是因为不够强大。若她身上早已开发出强大的异能,加上苦练出来的身手,断不会眼睁睁看着时态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在实验基地里,秦小楼就已经以自身的血烧伤过其它异能人,借此威吓,形成了四个人的小团体保护圈,樊小余、杜风和大猫依仗这个保护圈,就像是围在母鸟羽翼下的雏鸟。
杜风的体质一向弱,不能言辞,不善笑脸迎人,却在离开实验基地后为了生存,打开门做生意,靠嗅觉技制药贩药,为的不过是有充裕的资金供给她为秦小楼制造价值不菲的冷冻剂。
而scarlet,樊小余不了解她,后来只听时夜提过几句她的身世,虽然并没有因此涌起丝毫同情,却由衷觉得,无论scarlet的目标多么扭曲变态,她的执着是可敬的。
就连薛萌,那个樊小余最讨厌的女人,没有生活目标,没有野心,就是个空壳子,可是遇到了和林放有关的事,就变得不像是她自己,执着且锲而不舍。
可是她自己呢,简直是毫无建树,就像是还没学会走路的小动物,刚刚站起来就被一脚踢出了窝,后面一群毒蛇猛兽追上来,逼着她向前跑,好像随便来个敌人都足够她喝一壶的。最后算起来,也只能在移动灯泡大猫的面前找到存在感。
樊小余正在出神,bill已经拿起那几个胶囊,透过灯光看了几秒,眼眸微微眯起,只见里面流淌着琥珀色的液体,糅合着气泡。
放下时,bill平静的问:“这三个是什么?”
樊小余回过身,犹豫了一秒才说:“是时夜用薛萌的激素做的催化剂。我想过了,只有将它们‘贴身’藏着,才不会弄丢。这玩意常人服了会体力暴增,但是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
bill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那你还要贴身放,还要挨着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