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晼然起身就往兰雪堂来,雪遥与杏香几乎是跑着才跟上晼然。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循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乃问于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
晼然童音清脆稚嫩,朗朗而诵,明眸善睐的看向罗氏,想看到罗氏的笑容。
只兰雪堂伺候的,似是瞬间被静止了去,紫韵正端着铜盆要去倒水,紫烟正拿鸡毛掸子在洒扫,罗氏正端着茶盏,要往唇边送,在晼然张口的这一刹那,所有人都停住了。
“晼晼,你……你……”罗氏端着茶盏都在抖,她的傻姑娘,可以正常说话?可以背书?
杏香笑的憨憨的,与有荣焉:“回三夫人的话,这是昨个儿表少爷教的,四姑娘背了一晚上,睡觉都是这几句呢,起先背的磕磕绊绊的,刚刚才背齐整,只不知道有没有错字。”
“四姑娘背的是什么?再背一遍给夫人听,好不好?”紫烟扔了鸡毛掸子,扑到晼然身边,眼里闪着泪花说道。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晼然重复背诵,直把几人听得喜极而泣。
“太好了,晼晼可以背书,可以读书,我的晼晼不是傻子,我的晼晼不是傻子。”罗氏抱着晼然,哭得泣不成声,似是要将这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因为生养一个呆笨姑娘的委屈,因为没有嫡子的委屈,为了晼晼,她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委屈。
暖阁里哭声一片,暖阁廊下的老夫人与宋氏震惊的停下脚步:“不……不傻了?”
窦瑾晖提着红木食盒,里头是热热的汤药,正正看到这一幕,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与两人见礼:“姨母的药,快凉了,瑾晖先送进去。”
“姨母,趁热先把药喝了吧。”窦瑾晖进去,将药递给罗氏,身子下意识的挡在晼然跟前。
晼然扬起脸来,看向如山一样,挡在自己跟前的人,下一刻就听宋氏尖叫着问道:“晼晼,你……你不傻了?”
宋氏有些干瘪的手,伸了过来,却伸了个空,窦瑾晖已经先宋氏一步,将晼然架着抱起,放到了罗汉榻里侧,放在罗氏的身后,自己则站在罗汉榻的一侧,刚好将晼然放在一个,谁也够不着的位置,除非先过了罗氏与他这一关。
晼然看着这个黄金三角的位置,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窦瑾晖一眼。
宋氏仍激动的追问着:“三弟妹,晼然这是……不傻了?一夜之间变聪明了?这……”
宋氏的眼神里难掩怀疑,老夫人的神色,则带了审视,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晼然。
晼然耷拉下脑袋,抱着腿,缩成一团,她真的怕死,怕被烧死,但看着罗氏那个样子,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缓慢成长,一年是假的,三年却是真的,她不能等。
罗氏还处于激动中,没注意到这些,雪遥上前解释道:“昨个儿四姑娘与表少爷学的这一段,背了一日一夜,晚上几乎没怎么睡。”
“话都说不全,一日一夜能背下这么多?”宋氏仍表怀疑,她的三个儿子刚开始读书的时候,都要许久才能背下一小段呢。
“刘大夫给晼晼用了针灸之术,看来的确有效,即便不能彻底让晼晼好起来,将来带出门去,也不至于呆呆笨笨的。”窦瑾晖平和沉静的嗓音,从晼然头顶响起。
晼然只觉得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发顶,似是在给予她力量,给予她,抬起头的力量。
她昨日没再见刘大夫,也没有做针灸治疗,窦瑾晖在说谎话,却为她的变化做了解释,晼然细细想来,似乎窦瑾晖每次说谎话,都是为着自己。
窦瑾晖看着缓慢钻出来的小脑袋,露出一张白皙柔嫩的包子脸,如同黑曜石一般闪亮的眸子,忽闪着,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