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兵儿她犟得很,我怕她知道了伤心,反正能拖一时就一时吧。”蒋姨娘微蹙着眉头回答道。
今日时机确实不好,对于此事她也没有什么把握,只能先逃避开。
“身世之事倒是确实不好说,但姨娘怎么不把怀有身孕之事告诉三小姐?也省得她不知情,再冲撞了您啊?”刚刚董兵兵的举动确实吓到了翡翠,她至此都心有余悸。
“这怎么好意思?”蒋姨娘抚着仍未显怀的肚子,脸颊边泛着羞意,她今日是特意来医院保胎的,“兵儿都那么大了,可我……唉。”
时近中午,蒋姨娘和翡翠坐着专车回了家,家里面前不久虽回了上海但一直在外忙事的陈督军倒是坐在沙发上,一副静心等候的样子。
看见了难得回来的陈督军,原本还和翡翠说说笑笑的蒋姨娘却一下子没了笑模样。
“回来了。”仍穿着军绿色军装的陈督军倒是立刻起身迎上来,留着短须的脸上显得很是关心,“医生怎么说,一切都好吧?”
蒋姨娘低着头并没有想要回答他的意思,她一边小心地护住肚子,一边扶着翡翠的手想要回房。
武汉火车站爆炸那一日她才知道,这么多年放在心底一直朝思暮想的人其实就隐于暗处观摩着她,可感伤的是,他们终于见面,他却早已经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美好的青年模样了。
华丽的旋转楼梯,蒋婉扶着楼梯把手缓慢地拾级而下,柔软的绣拖与地面悄无声息地摩擦着,这是陈生或者说是现在的陈督军,在武汉的住所。
楼底的客厅里一片昏暗,窗帘被拉得紧实,连空气似乎也不流通了,闷闷的。
“督军是要赶碗碗走吗?”有香腻的女声从沙发处传来,带着古怪好听的音调。
听见了声音的蒋婉立刻顿住了脚步,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平静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色。
“是为了蒋婉姐姐吗?”斜坐在地毯上的碗碗紧靠着陈生的腿,慵懒的姿势分外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尤物,“督军不要送走碗碗好不好,碗碗会很听话,绝对不会惹蒋婉姐姐生气的。”
地上的美人轻轻地趴在陈生的膝头,白嫩的手指无意识地触拨着他的大手,高叉的旗袍大开,露出的大腿雪白,明明是十分撩人的姿态,但因着脸上一双与蒋婉如出一辙的杏眼,又显得无比清纯,简直勾人得很。
“我不想离开督军,求求督军不要扔掉碗碗好不好……”碗碗将脸紧贴在陈生的大腿上,露出了白润无比却又十分脆弱的后脖颈。
不知过了多久,脖颈上终于出现了意料之中的碰触,埋着脸的碗碗来不及勾起唇,只听得对方淡漠地说道:“起来吧,我亲自送你去……”
回忆就此狭止,她的等待成了最不堪回首的笑话,之后的一切都不过是行尸走肉的生活。
“姨娘一切都好,督军请放心。”见蒋姨娘不想说话,翡翠便笑着回答道,“今日在医院里还遇见了一件天大的喜事呢,姨娘碰见三小姐了,就是兵兵小姐,想来她不日便能归家与督军相认了,翡翠在这里先恭喜姨娘和督军二位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陈督军闻言显得有些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就想要去医院寻找董兵兵。
他戎马一生,虽身处高位,但因暗伤多年膝下无子,子嗣空悬已久,当前不久知道蒋婉在董家生的那个孩子是他的之后,更是在马不停蹄地寻找董兵兵的期间投入了无数,务必要将人找到,现在一听到孩子的消息,又怎么能不激动。
“你何必如此着急?”蒋姨娘皱着眉终于开了口,“兵儿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这么去了会吓着她的。”
“她是我的孩儿,如何能被轻易吓到。”陈督军勾着唇反问道,颇有些如沐春风。
第62章
有些人就是这样, 一意孤行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想法和处境。
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一大群人,被护在董老太太身后的董兵兵脸上一片懵愣,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地步。
强撑着病体一股劲从病床上坐起来的董老太太紧紧地执着董兵兵的手, 她看着众人面前的陈督军语气十分严肃地说道:“这位军爷怕是认错人了吧,这可是我董家养了整整十六年的嫡亲孙女, 可不是你的什么闺女!”
“我陈某人自然不会错认了自己的亲女。”陈督军闻言勾起唇,姿态却十分强硬, “老太太这么多年对我们兵兵的悉心照顾, 日后陈某必有重谢, 只是……”
陈督军看向董兵兵,俨然一副慈父做派:“兵兵毕竟是我陈家血脉, 我一定是得带她回去认祖归宗的。”
见与其说不通,董老太太转头看向被丫鬟扶着的蒋姨娘:“你不是兵兵的生母吗?那就你来说说,兵兵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一下子成为焦点的蒋姨娘有些不安地护住了肚子, 她沉默着不说话, 甚至不敢抬头, 就怕见到对面女儿失望的眼神。
“自然是我的。”陈督军伸出手扶住了蒋姨娘的肩头, “多年以前, 我与婉婉也曾花前月下年少轻狂过, 只可惜造化弄人, 白白耽误了这么些年头, 如今有缘得以再见,又得知她为我生了一个千金,陈某定当不会再放手。”
这话像是一把利刃, 直直地插向了董老太太的胸口,也震得董兵兵思维开始混乱起来。
牢牢牵着的手放开了,董老太太转过身仔仔细细地盯着董兵兵瞧,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如此说来倒也有迹可循,且不说多年以前蒋姨娘带孕进董家的事实,光是孩子不肖父的样貌便足以说明问题了。
她一直以为董兵兵是像了娘,可如今见到陈督军,才意识到自己是大错特错。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难道真的不是爹的孩子吗?”董兵兵看着蒋姨娘失控问道,她实在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避无可避,蒋姨娘只得轻轻点了点头,媚娆的眼中一片氤氲,像是时刻要落下泪来,看得陈督军忍不住拥紧了她。
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妇,竟然敢混淆董家的血脉。
“你这么做对得起平才吗?”面色气极的董老太太狠狠拍打着床铺:“妄他一心一意待你,可你竟敢生下野种欺瞒他,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一听到董平才,蒋姨娘终于忍不住拿帕子抹起了眼泪:“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他都是知道的。”
这么多人,这么多年,她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予她保护的男人,只可惜她再也找不到能报答他的机会了。
见提到董平才这个名字,陈督军有些不愉地眯了眯眼:“好了,既然事情都已经清楚了,那我们也就不多待了。”
他转向董兵兵,脸上重新浮现出堪称慈爱的笑容:“兵兵啊,快到爹娘这来吧,咱们该回去了。”
坐在病床上的小姑娘有着肖似他与婉儿的精致五官,一看就知道是他们的亲骨肉,陈督军是越看越欢喜,巴不得下一秒就把这颗沧海遗珠捧到天上去。
董兵兵闻言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反而是董老太太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疯了似的将枕头和被褥都甩到了地上。
“滚滚滚!”董老太太嘶声力竭地喊叫着,她那一向慈祥温和的脸上此时满是骇人的表情,“都给我滚出去!不要脸的贱妇!孽种!”
“奶奶!”坐在她身后的董兵兵避之不及,混乱中挨了好几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