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炎炎没想到柳时茂如此盐油不进,又急又恼,恨不得扇他几个耳光,但阁主交待的任务,她不敢任性乱来。正想再劝,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淼淼大步走了进来。
柳时茂一见淼淼,又惊又喜,“念儿,你回来了?炎儿说你和你的恩公私奔了,我正头痛见到二叔时该怎么说呢,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淼淼朝柳时茂揖了一礼,“大哥,刚才你们的话,我已听到了,大哥不失血性,不为权欲所动,真丈夫也。可惜大哥样样都好,就是不带眼识人,被人利用了也不知。今晚我就替天行道,收了这个妖女!”
话音未落,她手里的长剑已刺向苗炎炎。苗炎炎也不含糊,自她一进来,便知今晚不能善了,不等剑到,一个闪身便从窗户掠了出去。淼淼紧追不舍,两人很快在院子里动起手来。
柳时茂蹬蹬跑到院中,看着两人在院中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急得大喊:“你们这是做什么?快住手!念儿,别伤了你大嫂,她还怀着我的骨肉呐!”
淼淼觑了个空隙,一脚踢向苗炎炎的肚子,一个绣花枕头朝柳时茂飞了过去,“大哥,接住你儿子!”
柳时茂捧着那个绣花枕头,目瞪口呆。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躲过一劫,刚才在书房里,只稍他流露出一丝要陷害永宁侯的意思,淼淼会毫不犹豫把他一并解决了。
淼淼早就吩咐了护卫守住院子,来一个瓮中捉鳖,她恨苗炎炎要害她爹爹,也恨她将自己卖到怡红院,出手时有多狠便多狠。苗炎炎手中只有一柄匕首,吃了兵器的亏,见势不妙,倏地掠到柳时茂身后,把他当做挡箭牌。
“炎儿,你的肚子为什么是假的?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骗我?”
啪!苗炎炎一边应付淼淼,不忘抽空甩了柳时茂一巴掌,“闭嘴!你这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你以为我很想骗你?若非你是柳青源的侄子,我用得着天天对你虚与委蛇?恶心!”
柳时茂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恍恍惚惚地被苗炎炎拽左拽右,挡在淼淼的剑前。
若是以前,淼淼的身手尤在苗炎炎之上,但她现在是柳千锦,虽一直勤加苦练,但到底不如以前了,尤其柳时茂这个大累赘碍手碍脚,她一不留神,被苗炎炎偷袭成功,肩膀挨了一掌,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
有几个护卫想上前帮忙,苗炎炎一把揪住柳时茂朝他们扔了过去,自己则跨步上前,手中匕首急刺几下,淼淼左支右绌,眼看再躲不过,身后忽然倏地掠出一条人影。
“妖孽!休得伤她!”
只见李忆手提大刀,一个纵身朝苗炎炎冲了过去,当头就坎,苗炎炎沉肩侧身,不料李忆仿佛事先知道她往哪躲似的,手腕一翻,刀锋已削向苗炎炎左肩,划了一道口子。
苗炎炎大吃一惊,慌忙闪开两步,李忆紧随其后,抬手又是一刀。
不但苗炎炎,淼淼也是大吃一惊,越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猛了?这和当初那个被凉州七小龙打劫时又怂又笨的越王完全不一样啊,重塑金身后,连胆子也大了?
可惜淼淼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便看出些不对劲来,李忆来来回回,也就那三招,三招使完,又重新来过,但恨劲不减,全靠一个勇字。
苗炎炎自然也看出来了,冷哼一声,两招便将越王制住,她正愁没法脱身呢,这会有了越王做人质,不愁逃不出长史府了。她一手反扭越王的手,一手把匕首抵在李忆脖子上,厉声道:“都给我闪开!谁敢上前,就等着替越王收尸吧!”
众人都怔住,柳时茂此时已顾不上难过了,越王如果栽在这儿,别说乌纱帽了,连命都不保,“都让开!都让开!别轻举妄动!炎儿,你放开越王,我跟你走!”
“你跟我走?”苗炎炎嫌弃地嗤了一声,拽着越王往墙角走去,“长得丑,想得倒美!死开!”
刀刃紧贴李忆的脖子,淼淼隐约看到他的脖子被划出一道血痕。她忧心如焚,李忆却梗着脖子朝她笑了笑,大声道:“念儿,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
不担心就怪了,眼见苗炎炎已提着李忆跃上墙头,院子里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上了喉咙尖。
恰在此时,苗炎炎身子蓦然一僵,人便往墙的另一头倒,只听咚咚两声,随即李忆在墙的那一头哎哟一声惨叫。
淼淼心都慌了,飞身跃了过去,却见苗炎炎浑身僵硬躺在地上,李忆正揉着屁股颤巍巍站起身,“疼死我了。”
“你、你伤着哪里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忆嘻嘻一笑,“我说了我不会有事吧,你看。”他抬起手,淼淼看到他手腕上绑了一支小巧精致的袖箭,“这是动身前往凉州前,吴葵特意命人做的,箭头还淬了麻药。”
已有护卫翻墙过来,淼淼看着动弹不得神志却清醒的苗炎炎,笑得异常亲切,“把这位美人送去甘州靖安县的怡红院,记得跟老鸨说,这是一位叫吴高山的客人预订好的人,必须留给他好好享用。”
回到厢房,夏至忙前忙后,备了伤药,又打了热水。
淼淼一边替李忆上药,一边问道:“不是让你早点歇息的吗?你怎么又跑院子去了?刚才多危险啊。”
她的手指轻轻触碰在脖子上,温暖又柔软,李忆的脑袋有点晕,觉得这点伤值了,“我……我睡不着,便想着去院子走走。”
一旁的夏至不由撇了撇嘴,睡不着?明明是照镜子照得舍不得睡才对,后来听到打斗声,担心人家有事,这才跑到院子里去的。
“你刚才的招式使得不错,就是……怎么耍来耍去,只有三招呢?我记得当初写《六水真经》时,明明有十六式的。”
说起这个,李忆白净的俊脸顿时一片绯红,很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原本确实有十六式,不过……我有一回生火烤鱼时,把它用来扇火,不小心把后面半部烧掉了……所以,除了轻功,只剩下这三招了。不过,哪怕我只会一招,你有危险的时候,我都会护着你的。”
第74章 一诺似金
怎么说呢, 以前淼淼还是刺客的时候, 心肠冷硬, 会觉得没那个本事就别揽那个活, 但这会不一样了, 李忆那认真的神态, 虽然透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傻气,但她觉得, 人生在世,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 挖心掏肺地记挂着你的安危, 也是件挺好的事。
就是他不停用同一招打架时的模样有点滑稽, 淼淼噗嗤一笑,随即又想起上回在西市看戏, 他奋不顾身替她挡柱子,差点把她压扁的惨痛经历, 不由心有余悸,“你要勤加苦练,有危险的时候, 护好你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李忆混不在意, “你不必担心我, 我天生就皮糙肉厚,在六水洞府时天天从山上滚下来,早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了,摔打几下只当挠痒痒了。”
他偷偷看她, 她正用银签子挑了药膏在他脖子细细涂抹,灯火映照下,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俏脸如羊脂白玉,下巴微翘,鼻尖小巧玲珑,离得这么近,她呼吸时的气息拂过他脖子,直撩到他心里去,细长的睫毛弯起好看的弧度,每次她眨眼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扑闪一下。
小心肝如小鹿乱撞,他冲口而出,“念儿,我知道我很不济,武功比不过你,才干比不过我大哥,就连天赐表弟也比我强多了,我虽一无是处,但我心里有你啊,我一直觉得,我能在安国寺的神台下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容我厚颜说一句,以后你……那啥……嫁给我之后,我一定会让你做大祈最有福气的女人。”
这话说完,他已是面红耳赤。
一旁的夏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主子重塑金身后,胆子果然也肥了,这么肉麻露骨的话,他居然能说得这么溜,困在山洞的那三个月,也不知脑子里天天想的什么,简直受不了,他麻利地收拾了东西,悄然退了出去。
淼淼的手顿住,心里如灌了蜜糖水。
其实去凉州前,她已经决定了选越王,但那真的只是“选”,觉得他是最合适的人,纯粹理性上的决定,就像选一件趁手的兵器。在知道他出事后,她心里虽挺难过和着急,但这种情绪只是出于对他的好感,没有掺杂任何的男女情爱。
直到昨日他从千军万马之中突围而出,救她于危难之中,从那一刻起,他已是她心目中的盖世英雄,是她愿意共度一生的人。她此时也觉得,在安国寺神台下的相遇,也是她活了两辈子最幸运的事。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有点招架不住,提醒自己万万不能乐昏了头,有些话必须得说清楚,于是清了清嗓子,“这话听着还挺受用的,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个醋包子,这些话你既然对我说了,这辈子就不能对别的女人说。还有,将来我变老了、变胖了,你也不能嫌弃我。你看,我比你能打,你要是胆敢对我有半分嫌弃……”她阴声怪气地哼哼两声,“你看着办吧。”
李忆急了,忙不迭表忠心,“怎么会呢,花无百日红,你若是老了,我也一样跟着老的,你如果胖了……唉,说起来,念儿你现在也太瘦了点,下巴都尖了,一定是最近太辛苦,没得好吃,从明天开始,我命人天天弄好吃的给你,我就是喜欢你胖点,你以前多好看啊。”
大概除了他,天底下没人会觉得以前的柳千斤好看,淼淼有点哭笑不得,但心里甜炸了,“那好,你的话我且记住了,等咱们回了长安,诸事一了,我等你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