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夫人,你这位清白的远方表亲,和侯爷,有些因缘吧。”颜书语多问了一句,以裴郁宁的出色,没人觊觎那是说笑话,但能让这位翟夫人积极到上门来寻她,那位老实憨厚的姑娘想必出了不少力,不然以眼前翟氏的精明,也不会轻易犯险,就是不知道那位姑娘给她画了什么大饼了。
翟氏咳了咳,掩着嘴压低嗓音道,“颜小姐,不瞒您说,我家那位表亲,确实和侯爷有些缘分。”
“英雄救美?”颜书语笑着猜了个最俗套的话本套路。
翟氏愣了下,似是没想到她一言中的,随后这笑容更大了些,“颜小姐聪明,确实是这么个因缘。”
“那还挺不错的。”颜书语点头,饮了口半凉的茶水,夏天天气热,她还和人废话了这么久,这耐心也是足。
“翟夫人,”颜书语看向那等她开口的妇人,微微一笑,“你此行的好意我明白了,不过,”她话音一转,见成功吊起人的胃口之后,眼中笑意盈盈,“我和侯爷只是定亲,还未成亲,这事情你和我说却是不合适的。”
见人脸色变了些有几分尴尬之意,她继续笑着道,“给侯爷添女人送女人这种事情,以我现在的身份来做不合适,若是您真心体贴他劳累,不妨对他直言,想必这好意他会接纳的,或者等我们解除婚约之后,您给侯爷介绍些好人家的姑娘也未尝不可。”
“解、解除婚约?”听了这么多,翟氏最在意这句话。
颜书语点点头,笑意灿然,仿佛春日枝头绽放的繁花,明媚又艳.丽,“跟您说句实话,我和侯爷的婚约拖这么多年,显见两家是结不成亲的,要不然怎么会拖到现在?难得您今日上门,和我掏心掏肺的说了这么些实话,我怎么也得给您一句实话不是?”
“颜小姐实在太客气了。”翟氏已经被眼前晃悠的大饼晃花了眼,她没想到今日不过是来探探路,居然得了这么大个好消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将军夫人、神威侯夫人要换人做了?
一想到那明晃晃触手可及的好处,翟氏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如果那女人说的是真的,那他们家一旦和侯府成了亲家,这日后老爷和孩子们的前程……
颜书语几句话勾起人心底的欲念之后,就看着这位翟夫人神思不属满脸喜色的离了侯府,想来,在她心里,这今日也不算白跑一趟了。
一颗包裹着砒.霜的蜜糖,只要她能吃得下,尽管吃没问题。
不得不说,有许多年,颜书语没尝过这种被人冒犯的感觉了,这位翟夫人想给裴郁宁送女人可以,不论是身家清白还是英雄救美,她都无所谓,但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自作主张的送到她面前,打着为裴郁宁好的名义拿她做筏子,不给这种人一个教训,她也愧为颜家的主事人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纵然心软心善,但也分对谁,骨子里,她的秉性其实并没那么好,只不过少有需要露出的时候。
纵观她前世今生两辈子,让她吃了亏的,她前前后后都讨了回来,只除了那些冤家。
她长于畅园,成于望京,从来都困在一个情字上,丈夫,儿女,这是理不清的一笔情债,她在他们身上跌了跟头那是没办法,但是其他人,就没那么容易让她屈服认输了。
“杏雨,去通知颜管事,我们收拾收拾离开。”颜书语出门吩咐站在外面的小丫头,见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听命照做之后,她缓缓一笑,掸了掸衣袖。
虽说没见到人,但她照旧履行了承诺,每年回来一次,裴郁宁不能怪她不守信。
“姑娘。”颜大管事先来复命。
看着眼前跟了她几年的人,她微微一笑,“这几年带着你,就是为了让你看清楚咱们窑场的生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如今,看清楚了吗?”
跟着姑娘走南闯北几年,原本身上还有两分傲气的颜大管事,虽说如今仍旧骄傲,但已全都敛进了骨子里,做人做事越发静心踏实,“回姑娘,看得一清二楚。”
“那窑场这边,能交给你吗?”颜书语注视着眼前人,神色平静。
窑场是她手里现在最赚钱的生意,牵扯到天南地北许多关系与人情,若非重要至此,她也不必每年专门过来打理,如今精心培养的人终于能用上,她也不吝啬机会。
“必不负姑娘所托。”颜大管事凝眉肃目,沉声回答。
这次跟着姑娘来的时候,他心里就已有了预感,但没想到会比预期中快上许多,只怕有事发生,姑娘才提前做出安排。
“既然有信心,那就好好做。”颜书语点点头,微微一笑,眼含嘉许。
很快,刚入栾城才四天的颜书语,在军师和侯府众人着急无奈眼神中,带着人启程离开。
被主母身边护卫挡着没能近身的诸人,连个消息口风都没得,就被迫看着人走远,等裴郁宁从康州回来时,面对的就是空荡荡的侯府和神色难看的众人。
“人呢?”他抓紧时间连夜赶路回来,一路风尘还未消,心心念念想见的人却不在。
军师作为众人中间口齿最伶俐的那个,这时候顶着自家将军的锐利阴沉眼神,只能硬着头皮回话,“主母回去了。”
“什么意思?”裴郁宁神色更冷,声音都有些含冰带雪,冻得大家打了个冷颤。
若说从前还觉得那可能会被迁怒的翟千户可怜,等直面了自家将军的怒气,军师瞬间抛掉了之前的想法,只觉得那人罪有应得,活该倒霉。
“将军,事情是这样的……”军师尽可能简明扼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随着自家将军神色越来越冷,他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心里哀叹自己流年不利。
真是倒霉催的,偏偏他在家的时候遇上这等事。
“英雄救美?身家清白?”裴郁宁此刻虽面无表情,也不如刚才看起来生气,但军师最是清楚,自家少将军恐怕已怒到极致。
在主母的事情上,他一贯小题大做,容不得这些。
“我从不记得自己救了什么女人。”裴郁宁话说得格外平淡,纯粹就事论事。
除了她,他不会花心思去救任何女人。
军师一脸晦气,神情无奈,“我后来找人打听了下,救那姑娘的不是您,是咱们府里的一个家将,您大概不记得了,去年有次回城时咱们遇到了一群欺负老弱的地痞流氓,您让人去处理了下,那姑娘想来是看上了您,借着这点儿缘故说动了翟夫人,这才趁着主母在府里时过来探口风。”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他们犯蠢探口风,这遭灾的是他们这群人。
主母这一走,就算真是有正事,在少将军这里也是负气出走,所有人都得遭殃。
一时间,正堂中安静得厉害,明明是炎热的夏天,所有人却出了身冷汗。
裴郁宁听完没说什么,只回房洗漱换衣,等大家觉得事情还不算太糟的时候,顶着大太阳,他去了练武场。
看着练武场上刀光横飞满身煞气的人影,附近探头探脑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我觉得少将军气得不轻。”裴六低声喃喃。
“何止是气得不轻,”军师冷笑,“不把心里这股气发出去,我看所有人都得死。”
自家少将军现在的眼神,那就是对着西戎人想筑京观的眼神,不想杀掉那些蠢货,就只能压着脾气,要不然,这城里瞬间就得出一桩惨案。
裴六叹口气,神情低落,“你说,主母为什么不想嫁给少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