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次之后,似乎就成了一个明显的转折点。
每每见面的话题总是说到尤景,每每谈及林肖越来越过火的举动,雁淩江也是更加急躁,两人次次的见面也开始不欢而散。从最初频繁的联系,也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少了。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印象里的林肖已经开始变成了那个“林肖”,此时此刻开始回想起来,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往事如潮水般用来,湮没了思绪,却是在难过的感情之余,让雁淩江不由地感到了一种羞愧的感觉。
如果当时自己更多关心关心他,而不是这样弃之不顾,一切是不是就又会不一样了?
雁淩江不可避免地这样想着,不由低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紧跟着是一个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怎么,吵架了?”
酒店分配的时候章封煜和雁淩江被分到了同一间房中,这时和其他队员在外面小聚了回来,一开门就已经留意到了那明显不对劲的神色。
雁淩江在这样的提问下低了低头,嘴角更加酸涩了。
吵架?如果还能吵架那才叫好了。
“没什么事,我去下洗手间。”这样说着,雁淩江低着头匆匆起身要走,却正好撞上了突然横亘在跟前的胸膛,还没迈开步子,就已经被搁在肩膀上的手掌再次按回了椅子上。
“没吃饭?先把面吃了。”章封煜瞥了他一眼,径直把手上打包的外卖放在了跟前的桌子上,取出筷子搁在碗上。
雁淩江咬了咬唇,在这样神色间俨然透着不容抗拒的注视下,取起了筷子,味同爵蜡一样地往嘴里扒拉着食物。
因为自从进入战队之后一直以来都是章封煜负责带他的缘故,从很早开始,不知不觉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无条件听从安排的节奏。
显然刚出锅,整碗的面条这时候依旧是热腾腾的,可是在这时候吃起来,实在是很难下咽。
章封煜见他安分,随手脱下了外套扔到了床上:“好好吃。我去洗个澡。”
雁淩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耳边听着卫生间房门关上的声音,随着水流声响起,他满脑子却依旧是林肖的事。食不知味地把一碗面吞咽完,一抬头盯着屏幕上的报道又发了会呆,眼神无神地晃了晃,就伸手直接把笔记本关上了。
就如那人所说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到底想要怎么办?把这件事公诸于众,或者是听他的去公安局报警?不管哪个,恐怕最后被当神经病抓起来的还会是他吧!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到底能有多少人会信呢?
所以说,狡猾,那个男人实在是太过狡猾。
最难接受的事,最不好解决的难题,就这样全部一股脑地扔到了他手上,简直就是烫手山芋。
……
章封煜洗完澡出来后,雁淩江已经躺在了床上,整条被子被他蜷缩着裹住了全身,看起来向一条巨大的虫子,乍眼看去,也不知道哪边是头哪边是脚。
在床前站了一会,他刚准备去关灯,就听到雁淩江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来:“章副队,你说,有的人为什么就不能一直陪着你呢……”
章封煜的步子一滞,转身坐到床边用力一扯,拉开的半截被褥里露出了一只发线凌乱的脑袋,借着昏黄的灯光,依稀可以看到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皱了皱眉,问:“怎么说。”
雁淩江抬头看着他:“林肖他……不是以前的林肖了。我想要以前的林肖,可是,已经回不去当那个林肖了……”
他差不多近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显然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章封煜一言不发地听他念叨着,直到他终于自己收声停了下来,才开口道:“既然不能陪你,就不要了。”
雁淩江闻言一愣,脱口道:“但我做不到啊!从小到大我都和他的关系最好,好到就连裤子都经常是一起穿的,我一直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的,但是现在……”
章封煜的眉心渐渐皱了起来,表情间比平日里显得更加严肃起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他离开了,就说明能陪你一辈子的注定不是他。对于已经发生的事,该接受的,只能接受。”
在这样的言语下,雁淩江沉默了。
理智、严谨,一直以来都是章封煜最明显的作风。这个时候,他又何尝不希望自己也能跟眼前的这位副队前辈一样理智地接受,可是一片混乱的头脑,实在让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章副队的最强大脑这个时候可以借他用下就好了!
雁淩江心烦意乱地直想砸自己的脑袋。
“放心,能陪你一辈子的人,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依旧是没有太多平仄的生冷的语调,但是当这句话划过耳边的时候,心头好像被什么轻轻地挠了一下,涟漪层层。
雁淩江恍惚中下意识地抬头,透过那层薄薄的镜片,依稀感到章封煜的眼里好似透着一丝与平日里稍显不同的情绪。然而等来得及细究,他就已经转身走到了墙边,轻描淡写的熄了灯:“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随着话落,雁淩江感到自己的整个脑袋仿佛也随着突然灭了的灯光顿时一片混沌,空白一片。
朦胧中,依稀听到脚步声渐渐到了一旁的床边停下,然后翻身上床。
听着浅薄起伏的呼吸声,他的整个头脑终于彻底停止运作了,依稀间只留着一个念头——所以,那个最后能陪他一辈子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
比起雁淩江的纠结难眠,林肖其实也有些不太好过,一方面是因为良心上的叩问,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回去的途中偷渡失败,硬生生的在大堂被人当场抓了个包。
这是真的抓“包”!
眼前,许一鸣围绕着他正上窜下跳,是不是伸手戳一戳头顶明显红肿的前额,在那一阵哀嚎声中啧啧叹道:“我说林肖,你不是吧?不就是比赛赢了流云战队吗,就被你家发小给往死里揍了?这下手,还真够狠的啊……”
眼见他又要伸出魔爪,林肖慌忙伸手护住:“我说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啊,我现在可是伤员,爱护点行么!”
许一鸣一戳没有得手,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意有所指地故意抬高了声调道:“真的就是因为比赛?那时候我可看得清楚呢,对方那哀怨的小眼神,你就老实交待吧,是不是做了其他对不起别人的事了?”
“是了是了,你说什么都对,小声点成么!”林肖可以感受到周围投来的视线,恨不得一把捂住他的嘴。
“小声点也没用了,林哥,刚才尤队已经听到了……”秦磊在旁边伸手指了指,讷讷地说道。
林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恰见最后半缕衣衫消失在楼梯的转交,虽然只是一瞥的功夫,莫名感到有一层凉意幽幽渗来。
萧励拍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我说兄弟,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