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的第二个月,他就开始单独出去营业了。不得不说,这份工作于他而言,如同是天职,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干这一行的人了。他性格沉稳内敛,话不多,不像很多同事那样善于言谈,但他却能够做到真诚待人,始终以客户为中心,始终把客人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能够打动人心的力量,这使得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客户都对他信赖有加,在他单独出去营业的当月,业绩就超越上司,直逼公司的销售明星,成了部门引以为傲、乃至部长每个月都要表扬那么一次两次的后起之秀。
他在津九工作的第三年,也是他破格荣升营业课系长的这一年,部门来了个新人,是个年轻女孩子。这女孩对待工作很热心,但性格偏腼腆,容易脸红,和部门里那些夸夸其谈的家伙相反,她不太爱说话,偶尔会议上被点名发言时,就会推辞:“哎呀,我也没什么想要说的。”
这女孩就是后来成为他妻子的社长千金九条纱月。
彼时她和公司内所有的女员工并无不同,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为上司和同事端茶倒水泡咖啡,然后会被支使去复印资料,做些收信件和发传真等杂活。她安静却疏离,总是独来独往,从不和公司里的人说起工作以外的事情,入职两三个月,别人除了她名字年龄以外,其余一无所知。但有一两回,被公司里的人看到过她乘专人接送的名车上下班。
起初吸引年轻的营业系长泽居宽注意的不是因为她的清秀容貌,也不是那些好的坏的不辨真假的传言,而是这个年轻女孩子的姓氏,川岛。碰巧的是,他知道九条社长夫人的旧姓就是川岛。而更巧的是,她的面庞,仔细看上去,和九条社长竟有几分相似。
川岛是个常见的姓氏,姓川岛的人并不只有社长夫人一个,很多,公司办公室里就有两个。但姓川岛的同时,长相与社长有几分相像的人可就不那么多了。当然,他能看出来的事情,一些细心的同事也能看出来,有人拐弯抹角地向她打听与社长到底是什么关系,都被她以不咸不淡的一句“碰巧罢了”而搪塞过去。
彼时,营业部长很是赏识他,时不时的叫老婆烧几个小菜,召他去家中小酌几杯。一次他又过去,酒喝到微醺时,有意无意地提起手底下那个新来的女孩子,已然半醉的部长笑道:“那一位啊,她可是社长千金,最近刚从台湾回来,是被社长召回来相亲的。据说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了,如无意外,过几个月应该就会订婚。来上班,纯粹是要她历练一下,多和外面的人接触,学一些处世的经验。”
得知她大概在几个月后会订婚后,他看着面前在公司里熬了三十五年才做到部长这一位子、且位子还没做热,马上就要到退休年龄的部长的一张老脸,当时就在心里想:你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他告辞离去时,部长叮嘱他说:“大小姐的这件事情,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在公司里宣扬,社长有过交代,怕她在公司里被特殊对待,所以特意叫她用了夫人的旧姓。”
他接口:“明白明白,一旦被人知道了身份,和家里也就没有区别了。”
部长拍拍他的肩头,以示嘉许:“泽居君是明白人。”
他说:“放心好了,这点心里还是有数的。”
几个月后,九条纱月当然没有订成婚,因为成了他的女朋友。
他入职不过两三年就凭着自己的实力升了系长,他认真,刻苦,能干,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但工作起来,却是彻头彻尾的硬派,是那种贯彻自己的主张决不妥协的强硬男人。
他和她所认识的那些浮华的世家子弟完全不同。他身上所有的这些特点,对一个涉世未深的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子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最最重要的是,他相貌不俗。很会写情书。
九条纱月性格温顺,不敢与父亲挑明与公司里的泽居系长交往一事,而泽居系长则更没有那个胆量跑去社长面前坦白,两个人最初只能偷偷摸摸地见面。
等到纱月被要求与原先那个相过亲的世家子弟订婚时,这段关系也终于瞒不下去了。纱月向父亲一旦说明自己已有男友,九条社长果然大发雷霆,骂泽居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小职员竟敢垂涎九条家的小姐,等等。
九条社长性格本就暴躁,得知这件事情后勃然大怒,勒令女儿不准再去公司上班。恋情曝光,泽居宽也惴惴不安,他热爱这份工作,恐怕被逼辞职,那两天都不敢在办公室呆着,就找理由出去营业,偶尔不得不回到办公室时,眼睛则无时无刻不紧盯着社长办公室门,恐怕秘书会出来叫他:“泽居桑,请进来一下,社长找你有点事情。”
担心了两三天,社长竟然没有找他谈话,自然也没有逼他辞职。
因为社长这两天焦头烂额,根本就没去公司。大小姐纱月在家里绝食抗议,哭着喊着要嫁泽居宽,声称不能和他交往就去死,就要出走,一辈子不回来,云云。九条社长于是妥协。
之后很快,他就被允许以准女婿的身份出入九条家,成为九条家的座上宾。
他没有想到自己与社长千金的恋情竟然这么顺利,顺利得超乎想象,简直令人喜出望外。
他情场上一帆风顺,职场上也春风得意。先课长,后副部长,现在只等部长退休腾出位子来了。才出大学没几年,同期入职的人都还在眼巴巴地以主任、系长为目标而努力时,他距离部长已仅有一步之遥了。
一般来说,日本企业里面的平头社员,再怎么能干,再怎么出色,都要有个熬资历的过程,不可能有他这种升职速度,普通人终其一生,连课长都做不到就退休的大有人在。
但身为社长千金的男朋友,则又另当别论了。年功序列那一套在九条家的乘龙快婿身上不适用。
因为九条纱月,他在公司里熬资历的时间缩短了至少二十年。
他和九条纱月交往了大概一年左右,觉得是时候结婚了,于是理所当然地去九条家提婚,社长说:“泽居君若是入赘到九条家,是连姓氏都要改掉的,你父母那边没有关系吧。”
他不知道的是,他需要九条纱月来帮他实现梦想,而九条社长其实也需要他这样的人。
九条家只有一个独女纱月,所以需要他这样一个有能力的倒插门女婿,所以九条社长才会轻易妥协,轻易允许两个人的交往。否则,凭他的身份,凭纱月的那点小手段,怎么可能轻易说动九条社长?
听了社长的要求后,泽居宽当时就退缩了。他野心再大,却无法接受入赘改姓。这种事情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纱月是独女,他也没有兄弟姐妹,入赘改姓,效忠妻族,自己的名字从泽居家的家谱中抹掉,而以新姓名写入女方家谱,死后也只能葬在女方家族墓地,不能回归泽居家的墓地。一旦入赘后,妻子纱月即是法律承认的户主,对丈夫,即对他的财产享有完全的支配权。
非但他自己,便是子女都要随妻姓,这样一来,叫他父母怎么想?更何况,泽居家家境富足,是小地主,并不是吃不上饭的穷人。
他迟迟下不了决心,大小姐委屈,责怪他说:“你不是说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么?不是说连生命都可以不要么?我当初绝食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结果你连泽居这个姓氏都舍不得放弃?你不论改姓什么,人不还始终是你自己么?难道会因为变了姓氏,你就变得不是你自己了?”
大小姐单纯任性,认为他不愿意改姓就是不爱她的表现。交往这么久,两个人第一次大吵而归。
第二天,九条社长找他谈话,要求他向女儿提出分手,因为只有这样,女儿才会对他死心。末了,又和他说:“泽居君是聪明人,这种事情,你一开始就应该料到的。九条家只有纱月一个孩子,之前相亲的对象,无一例外都是我挑选的入赘人选,我还以为你是在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前提下才追求纱月的。”
他痛苦许久,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既然无法接受这个条件,那么就有一条路好走了,就是听九条社长的话,向纱月提出分手。
纱月黯然,却没有挽留他,一是出于大小姐的自傲自负,还有就是因为她爹九条社长说:“我已经不计较门第了,他却连这点牺牲都不愿意,他哪里是真的爱你,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非但她爹,一家上下,从早到晚逮着机会就在大小姐耳朵边上说白眼狼泽居宽的坏话,把大小姐的心都给说得冰冷成灰了。
像九条纱月这样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一样被娇养到大的千金小金,一般来说,再怎么善良大方,但多多少少都难免有些本位主义,凡事容易以自我为中心。在她的认知里,她曾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为他绝食,那么他也应该二话不说,眉头不皱一下就马上改姓九条。更不用说,九条这个姓氏之高贵,足以配得上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无病□□了一下,
结果很多读者投雷,
搞得都不好意思抱怨了,
其实作者基本上过一段时间就会犯一次病,完全控制不住。
这一次主要是持续更新一年,太累,
投入时间和精力太多,已经严重影响到生活……还是斗地主喝啤酒开心。唉。
总之留评即可!不用再为了安慰作者而投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