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秀才先是狂喜,后又苦着脸道:“你老人家说了等于没说,这种事情,她又怎么会听我的?”
“你若不敢说,我去说!反正她家的拖油瓶不能叫我瞧见!”
“那两个娃儿,被她看做性命一般……”
他老娘骂:“无用种!”
五月初四,月唤亲自送礼过来,罗秀才又惊又喜,又是过意不去,道:“怎么送这么多东西来!”
月唤叫辣疙瘩把东西给他放在院中,与他笑道:“也没什么贵重东西。”揭开最上一个盒子,把粽子指给他看,“这个角粽里包有红枣,取的是‘早中’之意。这个细长如笔的粽子,则寓意‘必中’。罗大哥吃了这粽子,今年秋天必有好消息的。”
罗秀才见她对自己这般上心,不觉大喜过望,连声道谢,看她要走,有心将她让进屋坐上一坐,却又有点不敢,怕老娘啰唣,说难听话吓跑她,犹豫半响,还是说道:“不如饮一盏茶再走?”
四春来前得了阿娘的话,这时便叫上辣疙瘩,退到弄堂口去候着,好方便他二人说话。
月唤摇头:“不用了,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做。”将要转身离去前,想了想,从衣袖里摸出一只以五色丝线缝制而成的香囊来,递与他道,“端午节到了,这个给你。可辟邪毒。”
罗秀才受宠若惊,感动得发抖,眼泪差点都流了出来,慌忙伸双手去接,连声道谢。香囊光是拿在手中,便有一缕淡淡香气飘上来,才闻到一下,这罗秀才便已心醉神迷。
恰好罗秀才他老娘这时从屋子里出来,一眼瞅见月唤和儿子站在门旁说话。她至今对月唤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见儿子低着头,满面红晕,嘴角含春,和以往一提说亲就苦着个脸,垂着个眼的死样活气大是不同。
罗秀才的老娘便晓得这女子是月唤了,人倒是个伶伶俐俐的好模样儿。若不是听儿子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她已养了两个娃儿出来。转眼又见儿子手上捧着女子所赠的物事,料想大约是儿子已经跑去把拖油瓶的事情说了,她必定也同意了,今天亲自来给回话了,顺便送定情之物来了。
罗秀才他老娘眼瞅着眼前这情形,心里也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欣慰,定定站了半响,方才唤儿子道:“少伯!门旁那位是谁?可是客人?怎么不让进屋子来喝茶!”
耳朵失聪的人最爱以己度人,生怕别人听不见自己的话,嗓门一般都大,罗秀才老娘这一声叫唤跟个炸雷似的,把门旁说话的两个人炸的一哆嗦。月唤定了定神,赶紧给他老娘请安问好,又道:“不必了,我家里还有事情要做。”
她说话轻声细语,罗秀才老娘听不见,高声问道:“你说什么!”嗓门之大,听着倒像是在拷问犯人似的。
罗秀才发窘,忙代她回答:“钟家妹妹回去还有事情要做,没空喝茶了!”
他老娘点点头,跟皇帝开恩赦免罪臣似的,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了,下回有空再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罗秀才见自家老娘今天这样通情达理,这样给自己面子,心内感激得不得了,眼泪又差点落了下来。
月唤不叫他送,自己转身去弄堂口了,尚未走开两步,听见罗秀才他老娘在门内高声问儿子:“她家两个拖油瓶已经送走了么!”
罗秀才压着嗓子不知道说了什么,转眼又是一个炸雷响起:“什么!你还没和那小狐狸精说?!我同你讲,不把她家两个拖油瓶送走,就别想进我罗家大门!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是这句话!”
月唤主仆三人送完礼,回去时顺路在街上买了些东西,这才回家去。到得家中,把大宝从阿娘那里要过来抱着,一杯茶还没吃好,便见静好哭着跑来,一问,才知她被辣疙瘩调戏了。
辣疙瘩回来时在街上买了包核桃云片糕,竟然忍住没当场吃,揣在怀里带了回来。静好刚蒸了一锅艾叶青团出来,给家里人都尝遍了,想起还有一个辣疙瘩,便端了几个出去给他。
辣疙瘩见着静好,畏畏缩缩地从怀中把那包云片糕掏出来,硬往静好手上塞,口中说道:“静好大姐,这是俺从东家那里领来的第一次的工钱,什么都没舍得买,就给你买了包糕点……静好大姐,俺爱你,俺喜欢你,喜欢你好久了……”
静好把糕点和热气腾腾的青团丢了他一脸,尖叫一声,转身就来向月唤告状。月唤一听,“蹭”地立将起来,径直去了外院,喝道:“朱辣疙瘩!”
辣疙瘩晓得坏了事,低着头小跑过来,眼睛不敢与月唤对视,问道:“东家,可是哪里有活儿,俺这就去。”
月唤冷笑着,说道:“事情有一桩,便是请你走路。去收拾你的东西,哪里来哪里去!”
辣疙瘩扑通一声跪下叩头,流泪道:“东家,东家,俺是真心喜欢静好大姐!”
月唤冷笑不止:“凭你也配?你说话之前应当照照镜子,看看自家的嘴脸,饱饭才吃上几天,竟然敢打起我身边人的主意来了,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言罢,丢一把零碎银钱在他面前的青石砖上,冷声喝道,“给我滚蛋!”
辣疙瘩只是叩头流泪,额头上的一块皮肉都磕破了,仍旧不愿拿银子走人。静好起初快意无限,得意洋洋地跟在月唤后面看他笑话,这个时候,又觉着他一个大男人,脸上眼泪鼻涕的,看着有些可怜。
月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我虽未去过河南,但却听人说过,河南开封那个地方,虽然做了很多朝代的京城,却是民风质朴,古今往来,不知出了多少令人敬佩的豪杰大侠。你也是练武之人,又是一副忠厚老实相,怎地心思这般龌蹉?我好心收留你,管你吃喝,发你工钱,使你免受饥苦,便是叫你来调戏我家中女子的么!”
一番话说得辣疙瘩羞愧不已,泪流不止,转头看见旁边水缸,直着脖子便要去撞缸自杀,却被看热闹的奶娘给硬拉住了。奶娘看他哭得可怜,帮着求情道:“东家,看他也不像那等不知好歹的,不如先饶过他这一回……”
阿娘等人生恐闹出人命来,也帮着说情。月唤发作完毕,冷然道:“罢了,念你不懂规矩,这回便算了。若是再敢有下一次,要么自己滚蛋,要么我请捕快拿绳索来捆你去县衙吃牢饭!”
辣疙瘩如蒙大赦,又趴下去重重叩了两个头,爬起来滚去干活去了。
四春偷偷与李大娘道:“大娘大娘,你绝不觉得咱们东家说话腔调有点……”
李大娘道:“何止有点?骂人的口气,和那一副腔调,简直和五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言罢,又叹气,“这么久了,都没有五爷的消息,大约是凶多吉少了,唉——”心口发酸,偷偷拭去顺着眼角流下的两行老泪。
第314章 314
五月生日过完, 转眼迎来了六月。
都到了这个月, 她年轻帅气又多金的老公依然没有出现,和帅气又多金的长腿大叔泽居晋倒是天天有见面。
不过不要紧, 不是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么。
六月头上的第一个周末,金秀拉上六楼来找她玩耍,突然想起她以前说过要分手的那些话, 问她:“和那倒霉哥们到底什么时候分手啊?”
五月惆怅叹气:“快了。”
“都谈了这么久了, 越陷越深,别到时候分不开了啊。”
“分不开也要分啊,现在只是还没到时候而已。”
“对, 长痛不如短痛,你这样倒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和他之间不是钱的问题。主要他这个人太花,前段时间还出去沾花惹草了。想想就烦,肯定分, 放心吧。”
“天,他到底干了什么!”
“当着我的面和一个心机女同喝一杯酒,总之各种暧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