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径直去了固定的打位。五月想找地方坐下来等他,谁知被他叫过去:“我来教你。”
她推脱:“不喜欢这个,羽毛球还差不多。”
泽居晋笑:“没关系,过来试试看。”
她就是不愿意,他伸手把她扯过去,把挑选好的球杆塞到她手中,然后站到她身后去,为了将就她的身高,稍稍俯下身体,在她耳边解说:“打高尔夫,最重要的是要正确握杆,而握杆最重要的是左手的姿势,你的话,比较适合棒式握法。”然后教她握住球杆,手指头收拢起来。
他靠得太近,双手将她圈在怀中,姿势在她看来未免太过暧昧,手心不由得冒汗,肢体僵硬,一点力度没有,挥了两杆,球都没飞出几米远。
他异常耐心,继续保持着弯身的姿势,轻声解说:“左手拇指不可以伸出来,要像这样……”握住她的右手,教她如何把左手拇指覆住。
她一阵阵晕眩,很想扔下球杆就跑,可人在他怀中,逃无可逃。
他好不容易把她握杆的姿势纠正好,又发现她站姿不标准,马上屈膝顶了顶她的腿:“背不可以弯,身体要站直。让自己的脚跟、屁股、肩膀与头部紧贴在一面假想的墙上,试试看。”
好,她深吸一口气,挺胸收腹,站直了,往后贴,结果就完完全全贴到他身上去了。发觉不妥,赶紧撤,却被他双臂禁锢住,夸奖她说:“不是做得很好?”嘴唇就在她耳朵边上,说话时,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耳廓,而她鬓角发丝也被晚风吹拂到他的脸上,竟生出些耳鬓厮磨的意思来。
她身冒虚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带着些央求的意味:“泽居桑……”
“嗯?”
“我不想练习了,可不可以?”
他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泽居桑开这么久的车带你过来,才挥了两杆。”
“可是……”
“可是什么?冷么。”
她察觉到他的手臂环得更紧了些,背后热气逼人。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懵掉了,连话都不会说,就瞪大了眼睛,扭过头去看他,而他也恰好低头看她。他温热的呼吸和身上的带着淡淡烟草味的男人气息扑打在她脸上,痒痒的。
她嘴唇微张,眼睛圆睁,灯光透过她的睫毛映在脸上,脸颊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他一只手就环在她的腰上,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他静静感受她身体的颤栗,在灯下凝视她很久,然后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面庞,手指一点一点的滑入到她的发丝里去,固定住她的脑袋,其后,慢慢的低下头去。
而她也丢下球杆,转过身去,与他相对而立,双手紧紧地环住他腰身的同时,悄悄向上踮起脚跟。
“泽居桑,泽居桑——”练习场的工作人员一路小跑而来,不知道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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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城,温府。
凤台终于因为沽名钓誉坏了事,以致家破人亡,先是发配流放,再是被赶鸭子上架去领兵征讨盗贼。消息传到温府后,温老爷急怒攻心,跑到老太太那里去哭,跪地请罪,哭死去的两个孙子,又骂自己和儿子,哭着骂着,一晚上连晕厥了两次。
老太太本就抱恙,尚未完全好透,哪里禁得起这个打击,经得住这样的苦楚和折磨,跟着长哭两声,眼睛一翻,往后一倒,也晕过去了。家下人等慌张哭喊,偏凤楼这个时候不在。
待到凤楼终于回到家中,老太太心口痛,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话还能说,脑子也还清楚,就是不停地流泪。大夫来了几拨,都说是急痛攻心,触发了心痛旧症,开了药方,煎药端来喝了,却哪里能够医得好?
凤楼入内,撩起衣袍,默不作声地往老太太床前一跪。本已半疯的温老爷一见着他的面,立即跳起来,喝骂道:“孽子!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头!”
温老爷一边骂,一边哭,与室内大夫、伺候的婆子丫环等一帮子下人道:“你们都来瞧瞧,瞧瞧我养的两个好儿子,一个成日里飞鹰走马,游荡无度!一个不忠不孝,荒淫无耻,误国欺君,以致家破人亡!子不教父之过,我温言醒愧对祖先,死后也无颜面去见亡妻,都是你们害得我,都是你们两个孽子害得我!”嘴里哭骂着,动脚来踢。一屋子的人,谁敢答话?也不敢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对凤楼又打又骂。
凤楼并不躲闪,跪地老老实实受着,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须得想个法子,把二哥的性命先救下来再说。”
温老爷骂:“他自作自受,将圣上的雨露之恩施于粪土,把银钱功名看得比性命颜面还要紧!瞎了眼,黑了心,天良丧尽的东西!说出去,还不够丢天下读书人的脸!谁救得了他?佛爷也救不了他!无耻之徒,死不足惜!眼中没有百姓,心中没有君父,他这回便是不死,我也放不过他,老天也不会放过他,非得打雷劈死他!”
老太太流泪道:“你现今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倒是想个法子救他才是,总不能对他放任不管。”
温老爷长哭不止,忽然往地上扑通一跪:“老太太,母亲!儿子无用,生了这两个不肖子,却没有本事去教、去养,以至于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儿子愧对母亲,这便出家赎罪去了。母亲保重!”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哈哈大笑几声,推开试图拦截他的一帮子人,跌跌撞撞去了。
第275章 275
老太太又哭, 骂道:“你成天说你两个儿子不好, 你自己又何曾孝顺过你的老母亲了?我一年里能见着你的面几回?”一面哭,一面捶床, 喝命人去把他给追回来。
凤楼红着眼睛道:“父亲此番大受刺激,脑筋这时候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去便去了, 强留他下来, 便是逼他发疯。他去外面游荡,反倒无事,儿子也能放心些。”
老太太抓住他的手, 泣道:“我们这个家,是要散了么?”
凤楼道:“嘉兴是不能呆了,须得尽快搬回桐城祖宅去,温家族人都在那边, 将来孙子不在,老太太有什么事情,也有人帮着照应。”
老太太慌道:“你不在?你要去哪里?”
凤楼道:“我去云南找二哥, 以助他一臂之力,老太太则带上月唤与美婵等人回桐城去。”顿了一顿, 又道,“还要再遣两个人去京城把蕴如接回来。”
老太太听他急切之间, 月唤的名字脱口而出,美婵都还要靠后,可见在心里面已经把月唤看得比美婵还重了, 但这个时候也无心与他计较这些了。因他的话,总算稍稍放下心来:“有你帮着,饷银说不定还有指望能够追回来,就算追不回来……总之尽人事听天命就是了。若是追回来了,你就和你二哥说,叫他今后回桐城,我们还是干回老本行,开铺子做生意算了。这一辈子,功名还是不要去想了。”顿了一顿,忽然又道,“我们回了桐城祖宅,嘉兴的田地房屋怎么办?”
凤楼道:“变卖了便是,老太太且放宽心,万事还有孙子在。老太太只管安心带上人回桐城去,只有老太太愿意喝药吃饭,身子养好了,孙子在云南也才能放心。”又安慰老太太道,“若是饷银追不回,我便设法凑了银两,上交朝廷,虽不能凑足五十万之数,但总有一二分指望……事情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凤楼不慌不乱,雷厉风行,不过片刻之间,已将去路想好,不像他父亲,打从昨天知道消息后,除了哭,就是骂,气得狠了,还要晕厥。老太太眼睛望着凤楼,心中便似吃了定心丸似的,不再像先前那般心悸心慌了。
凤楼那边说话,老太太这边忙着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如此再好不过!只要能保全你二哥的性命,我们便是过穷日子,哪怕去讨饭也不要紧。我虽没读过书,却也记得你老太爷从前说过的‘千金散尽还复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那些话。我这一辈子,什么事情没经过?什么人没看过?又什么苦没吃过?老五,你这样做很合我的心,我没有白疼你,也没有看错你!”
待歇一口气,又与他说道:“你只管拿出本事和硬心肠,放手干去,发狠做去。我老太太帮不上你的忙,但也不能拖你的后腿。”命人端来汤药,勉强自己喝了下去。
老太太药喝完,又叫人上菜上饭,伺候的婆子们自是欢喜不已,拭泪道:“谢天谢地,只要能吃饭,就不怕了,必定就能好了。人是铁饭是钢,怕就怕吃不下饭。”
凤楼这边出了老太太屋子,那边马上命管家着手去卖温家的田产铺子,又叫香梨把家下人等都着召集到二门外,愿意跟去桐城的,即刻收拾细软,准备启程;不愿跟去的,便去管家那里领遣散银两,自行离去就是。
一家子五六十口人,有愿意跟去的,也有不愿跟去的;还有一家子里面这个要去,那个不要去的,吵吵嚷嚷的,乱成一团。
凤楼站了站,香梨过来与他说话,颇为惋惜道:“我们几个庄子的田地都是千里挑一的好地,只要没有灾害,春天随手撒把种子下去,秋天准能丰收。仓促间,只怕卖不出什么好价钱。铺子也是,多年经营下来的名号……”
凤楼道:“急需用银子的时候,哪里还能计较这么多?这个时候,能有人接手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