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忽然想起一事,面上不由得一喜,道:“早前镇上开卖干货的冯老八不是托人来给他儿子说亲么,他一家子都相中小满,说小满能说会道,将来能帮着做生意。那会我说小满年纪太小,不忙着说亲,叫他明年再来说。”与月唤爹道,“那冯家你知道么?在镇上有间不大不小的门面,听说家里头也还过得去。”
月唤爹道:“冯老八常年在镇上做生意的,我怎么会不认识,他儿子么,名字好像是叫福生,个子不高,宽脸膛,见我也叫一声大伯的。小后生年纪不大,人也老实。”
阿娘便问小满:“小满,我明天便找人去打听打听,若是人家还未定亲,便可将你许给冯家,人家不用去田地里干活,做个干货铺子老板娘,你爹娘必定也——”
小满放声哭喊:“阿娘,我不要嫁给卖干货的冯福生,冯家的事,今后不要再提,要是逼我,我宁愿去死!”又哭着上来扑在月唤爹的膝下,哀哀道,“大伯,我只要他给我一个说法,还我一个公道……我去了他家,今后过得好,是我祖上积德;过得不好,我自认倒霉。无论好与不好,我都不来找你们就是了!”
月唤爹眼见她一门心思要跟凤楼,听不进劝,只得横下心,拉下一张老脸,与月唤道:“他家中这么一堆妻妾,多小满一个不多,少小满一个不少。爹这一辈子,只求你这一件事情。待他来了,你也劝劝他,这件事情办成后,我才算是报了龙二弟的救命之恩!你也不要怪小满,要怪就怪你爹一人,将来我一脚去了,你不露面,不来给我烧一张纸钱,我也不会怪你一句!”
霜降忙也接口说道:“正是,妹妹若是能帮着劝说两句,温五爷必定愿意听的!妹妹,刚才我说话说得冲了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这样没见识的人一般见识就是了!”
月唤只是哭,却不说话。月唤二哥看大戏似的呆看到现在,一直没他插话的份儿,此刻见月唤哭,心疼起妹妹来,站在院里不愿动脚。月唤爹一声怒喝:“还不快去!”
月唤二哥梗着脖子,就是站着不动。霜降一看不好,拉着小满又扯开嗓子哭叫起来,声音这回太过尖锐,引来东西院的邻居跑到门口伸头探脑地往院中窥视。一家子的人,哭的哭,叫的叫,正乱哄哄的,闹得不可开交,忽听东头官道上一阵“得得得”马蹄声传来,马匹奔得甚快,倏忽之间,已驰至钟家门口。马队在钟家门口停下,一行七八个男子跳下马,为首的一个正是凤楼。
凤楼一身风尘,下马后掸了掸衣袖,见钟家门口围着一堆闲人,略一皱眉,便有家丁呼喝着把闲人驱散了。
他今天送父亲出远门,温老爷命他送到城门外即刻回转,及至到了城门外,他却舍不得撇下父亲,独自回转,于是默默策马跟在父亲左右,一直将父亲送到七八十里之外一个名叫禅堂镇的地方。
温老爷抬头看天,将马头勒住,道:“天已近午时,早些回去伺候老太太吧。”言罢,看也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出里许,听见身后仍有马蹄声,回首一看,见他远远跟在身后,鼻子顿时一酸,眼圈也红了,冲他大声喝道,“混账!我的话也敢不听了么!”
凤楼无奈,只能勒住马,目送父亲走出老远,直至连人带马消失在大道尽头,这才带人转身往回走。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城中,在城里吃了一顿午饭,再赶回家中,已然到了傍晚时分了。到得内院,先去与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仍旧睡在床上,不愿意理人。
他怕老太太伤感,也未多说,转身又去了月唤的小院子,到了门口一看,却是铁将军把门,叫人去门口一问,这才得知月唤早已被娘家来人接走一事。略一思索,便知其中必有缘故,想来多半与小满和自己有关,因此连口茶水也未喝,叫上几个人,一路赶到了小灯镇。
月唤正低头哭着,被李大娘推了一下,抬起眼一看,见凤楼已站到了自己面前。不知是怎么了,愈发伤心起来,眼泪更是止不住。凤楼皱着眉头,抬手替她揩去面庞上的泪水,斥道:“我不在,谁准你四处乱跑的?”看看天色已然不早了,拉起她的手,道,“不早了,随我回去。”
钟家人不管月唤爹也罢,霜降也好,一个两个都是窝里横,纸老虎。原先凤楼不在时,叫嚷着要去温家把他揪来说话,逼迫月唤跟着劝说,及至他来了,霜降却把头低垂着,悄悄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膝头上的尘土,躲到樱桃树后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回家了,回程严重堵车,在车上度过了整整一天,元气大伤,回家后躺下来,感觉床都在摇晃。
一天的评论来不及回,但都看了,虽然看得头晕眼花。
ps,在山沟沟里也挺忙,没有撵鸡赶猫,每天看看雪,看看书,地主斗斗,除了不能上网,其他都很好~
第153章 22.9.28
霜降见不得生人,躲了。月唤爹呢,一张老脸发热发红,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 只能不停地给月唤使眼色, 指望她先开口说,且一说就成, 自己便不必丢这个脸。
还是阿娘,恼他气他,跳将出来, 把他拉着月唤的手一把给拍开了。钟家人都乱成了一锅粥, 他还嬉皮笑脸的,跟没事人一样, 更不用提, 早前还拿刀子要放她孙女的血。
阿娘把他的手拍开,指着仍旧跪地不起的小满, 道:“温老五!你看看这是谁,认不认得她?!”
小满这时幽幽地唤了一声:“五爷, 你怎么才来?”
凤楼这才跟刚见到她似的,干笑一声,道:“原来是龙姑娘。”就再也无话了,仍旧过来拉月唤。月唤甩开他,他再来拉,如是在三,手终于还是给他抓到了手里。
小满见姐姐及月唤爹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出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急,一时忍不住,自己便说了出来:“五爷,我……我将来可怎么办?”
凤楼微微一笑,问:“姑娘何出此言?”
月唤爹怒极,此时忍不住喝道:“你对她做出……做出那样下三滥、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竟然还有脸问她何出此言?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数么?!”
凤楼笑意敛去:“那天姑娘为我送去醒酒汤,在此谢过。若是我酒后胡言乱语,得罪了姑娘,还请见谅。”
小满怔怔道:“你那天……你那天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么?你对我说,说自从见到我后……”当着一家子人的面,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够把那天他对自己说的情话一一宣之于口?两手抓着地上泥土,眼睛死死地盯着凤楼拉着月唤的手,恼他这般无情无义,恨月唤不愿为自己开口说一句话,她若点头首肯,若能为自己说上一句话,他心里头必定愿意的。
凤楼瞧小满眼神不善,面色登时沉了下来,冷然道:“龙姑娘既为我送醒酒汤,便知我醉得厉害,酒后之言,如何能够当真?若听过我那些话的人都认真起来……”言罢,面上浮现轻佻笑容,话却不再说。
他话说了半截,众人却晓得他的意思:他在外头招惹过的野花野草不计其数,而小满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当着一院子的人,小满如何忍得?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说话,低头便要去撞墙,却被月唤娘死死拉住。霜降从樱桃树后出来,扑通一声往月唤爹面前一跪:“公公,你老人家快救救小满!”
月唤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凤楼,此刻见他这幅嘴脸,更是气愤不已,再也忍耐不得,随手从门旁抄起一根捶衣裳的棒槌,怒道:“混账王八蛋,你欺我钟家无人是么!我和你拼了!”
凤楼身后的水生和鸡鸣连忙冲上前去,一个抱腰,一个去夺棒槌。月唤爹年纪大了,如何敌得过这两个人,不过三两下,便被制住,动弹不得,急喘几口气,冲月唤二哥道:“不许他带走妹妹!不许他带走妹妹!”
水生扭头冲院外呼喝一声,立时便有五六个家丁窜进来,虎视眈眈地瞪着月唤二哥。月唤爹更气,连话也说不出了,只大口喘气,不一时,脸上就变了个色。
凤楼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一日会被这样的乡下老农逼着迫着纳新姨娘,颇觉有些好笑,乐了一乐,乐罢,却又觉得好没意思起来。若是依着他的性子,早就丢银子走了人,或是拔刀子动起了手,只是这里却比不得别处,自然不能依着性子胡来。丈人老头固执,这货的性子也随她爹,不好哄。说来说去,还是他醉酒后失算了,未尝到多少甜头,却惹了一身腥,得不偿失。
眼见着丈人老头的嘴唇也有些发青发紫起来,怕他有个三长两短,都要怪到自己头上,遂命几个家丁退后一步,俯身向月唤爹作了一揖,道:“非是小婿不愿,只是此事非同一般,须得先回去请父亲及祖母的示下,若是父亲及祖母点头,小婿即刻前来接人便是。”
月唤却知道温老爷今天出门远游去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他这般说,自是搪塞敷衍钟家人了。他睁眼说瞎话,偏还一本正经,李大娘在身后已经微微笑了起来。月唤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索性扭头,不再看他那一副嘴脸。
小满正哭着,听他如此说,心下悄悄一喜,泪便止了,此时忽觉羞怯起来,把头埋进月唤娘怀中,不敢看人。
月唤爹一口气缓过来,脸色便好了些,抬手指着他问: “你说话当真?”想了想,又觉得这便宜女婿的话总有点不太对劲。他性子古板固执,人却不傻,忽然冷笑一声,道,“你来强抢妹妹的时候,可去请你爹及你家老太太的示下了?这个时候怎么偏又讲起礼法来了!”
凤楼并不不慌张,只微微一笑,道:“小婿上次一时脑热,抢了妹妹家去,才进家门,便被父亲棍棒相加,好一顿毒打,伤养了数月才好。这一回若是再犯糊涂,回去仍不免挨父亲打,是以……”
月唤爹想想也有理,却仍不敢十分信他,道:“也罢,我把妹妹留在家里住上几天,你去请示好你爹再来接妹妹回去。”
从小到大,除了他父亲温老爷以外,还未有人敢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凤楼听了,额上青筋先跳了两跳,却也不急着说话,呲着牙又乐了一乐。今天在月唤面前,唤他爹一声丈人,已是给钟家天大的面子了,香梨的爹娘在他面前一向以奴才自居,这二三年间,连一声老瞿都未挣到,都是被他连名带姓的称呼。却不曾想耐着性子装了半天的斯文人,竟被这乡下老农蹬鼻子上了脸。
他也不去答月唤爹的话,只俯身去问月唤:“哎,妹妹,你是随我回去呢,还是留在娘家过两天,等我来接你?”言罢,要笑不笑的看着她,背在身后的一只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她若敢说一个留字,他今天便把钟家房屋都给扒了,叫钟家人见识见识他的手段,也好明白他温凤楼是什么人。
月唤低垂着头,不去看他,李大娘看他眼神凶恶,便知不好,忙悄悄推了推月唤,口中道:“我们姨娘自然是要和五爷回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然嫁了出去,万事自然以夫家为重。更何况,老太太今儿身子不大好,也得回去瞧上一瞧,否则怎么放心?”转头又去问阿娘和月唤娘,“两位老人家听我说得对不对?家里老太太还病着,小辈怎么能够安心走亲戚串门子?”
月唤仍旧不出声,凤楼大不耐烦,喝道:“既然要跟我回去,还磨蹭什么!”
======================================================================================五月把茄子炒好,送到桌上,回厨房收拾了下,捧着自己的马克杯,和一桌人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回房休息了,请他们自便就是,如果时间晚了,自己假如不小心睡着,走时也不用特地来和自己说了。生野眼尖,看见五月杯子里冒着热气的淡绿色果汁,随口问道:“五月酱喝的是什么?”
五月说:“热的甘蔗汁,润肺止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