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夜书屋>历史军事>八方美人>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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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1 / 2)

钱沐慌忙看了看五月的脸色,五月攥着她的咖啡杯,也是满脸的尴尬。钱沐小声地去劝他妈:“姆妈,当着客人的面,你这是做什么?我去接她来的时候,不是和你说好了吗!”

钱沐妈根本不听,拍桌子,擤鼻涕,满脸都是眼泪,看着极为伤心:“人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却偏要和我们对着干,专拣崎岖坎坷路走!哪怕找江浙一带发达点地方的人呢!偏偏去找一个落后农村的外地人,我们家条件是一般,没你那些同学家好,但也没有沦落到娶不起上海老婆、要找外地山沟沟里出来嚼生大葱的山东妹的地步!你不嫌丢脸,你姆妈都嫌丢脸!这还不说,家里还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将来都来找你,要你找工作,跟你借钱花,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人家砍死你!……你可是想气死姆妈!”

钱沐爸连忙拍了拍五月的肩膀,问五月:“小钟上海话听得懂伐?”得知她能听懂后,打着哈哈说,“阿姨这几天情绪不稳定,叔叔这些天动不动被她骂,夹在她和沐沐中间里外不是人……叔叔难做人啊,叔叔为了让她早点接受你,只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小钟啊,你看在叔叔的面子上,不要怪阿姨,她人不坏的……”

五月心里充满屈辱感,僵坐着不动,假假的微笑冻结在脸上,在钱沐爸殷切期盼的目光下,艰难地点了点头,表示不会和钱沐妈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戆度音同港督,吴语,白痴傻帽一类的骂人话。

第143章 22.9.28

钱沐妈会停下来吗?人家只是才开了个头而已。人家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她们外地女孩子,为了留在上海,为了一个上海人的身份,为了上海的房子, 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才多长时间, 凭着一张脸蛋,就把你迷得三魂五道, 迷得你连爸妈都敢反抗了!你从前多听话?是让爷娘多少骄傲的好小囡?现在呢!现在你眼里还有爷娘一分吗?姆妈给你介绍了多少好女孩,哪个不是独生子女?哪家没有房子?你偏不要,偏要找外地人?也不想想, 她们吃馒头的, 和我们吃大米的能过到一起去吗!”

钱沐妈大概口才不错,要么就是酝酿了很长时间, 打好了腹稿, 否则哭诉不带这么流利不打顿的。

钱沐和他妈交流,活脱脱的就是秀才遇到兵, 他妈根本不听他的话,他急得冒汗, 却还文绉绉地试图以理服人,他说:“……姆妈,你不要老是拿地域来说事好不好?中国这么大,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肯定会造成气候、历史之类的各方面的不同,也会形成不同的文化。不同文化之间难免会有一些矛盾还摩擦,这些都是正常现象。再说了,迁徙是人类的本性,没有法律规定山东人一辈子不能来上海工作,你不要老是……”

这个时候,五月脸上连假笑都挂不住了,两团腮红也盖不住脸上的张皇和惨白。钱沐爸又去拍她的肩膀,示意自己是她这一边的。她咬着嘴唇,看看快要哭出来的钱沐,看看按在自己肩膀上钱沐爸的手,终于还是强迫自己忍住了。脊背挺得直直的,头却低下去,研究铺在饭桌玻璃下镂空蕾丝花边。

钱沐妈连哭带骂加数落。五月强行按捺一腔怒气,低下头去研究桌布,不去看尴尬到十分、几乎要哭出来的钱沐。然而,钱沐妈才刚刚进入状态,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她只好强迫自己不去看钱沐妈,但哭喊声却一句不漏地飘到耳朵里来。

钱沐妈擦眼泪擤鼻涕:“他们那种山沟沟里的女孩子,也就做做小保姆,当当服务员的水平,你玩一玩么也就算了,和她结婚?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钱沐苦劝:“姆妈,小钟明明是在大公司津九做翻译,她又不是保姆,也不是服务员,我又怎么会去找个小保姆和服务员回来做老婆?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嘉兴城,温府。温家老太太七十二岁生辰日这一天,月唤哭了一场,和凤楼闹了一场,赶走小满,气走凤楼。夜间,黯然神伤许久,不知接下来该当如何,日子又该怎么过下去,明天见了老太太,若是叫她瞧出或是听说自己与凤楼不睦,又该怎么搪塞过去,独自想心事想到半夜,喃喃念叨了许多声的阿娘,终于流泪睡去。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眼睛却不愿意睁开,正想叫人去和老太太说自己病了,无法过去请安时,四春恰好进了屋子,撩起床账,口中说着:“姨娘,老太太今天倦怠得很,交代说今儿不必去请安了……”话说到一半,不知看到什么,突然吓了一跳,慌忙住了口,床账一把丢下,转脸就往外跑。

月唤心下倒是一松,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谁知这一翻,却突然压到一个人的胳膊,猛地睁开眼,见身旁赫然睡着一个人,是凤楼。凤楼被她的动静也吵醒了,笑吟吟地问道:“看我做什么,不认识我了?”

月唤先是一怔,其后怒道:“不是叫你走了么,不是说再也不来了么,还来做什么?好厚的脸皮!不要脸!”

凤楼笑道:“我换洗衣裳、一应物事都在你这里,实在无处可去,只好又折回来了。”伸手往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哎,小辣椒,气差不多也该消了罢?”

月唤尖叫一声:“不要碰我!”猛地把他的手打开,探头至帐外,张口唤道,“静好,李大娘——”

那两个人不应声,不知躲去了哪里,只有四春在窗外怯怯应道:“姨娘,可有什么事情?”

月唤想想多说无益,这个家中,除了温老爷能震住他以外,旁人是谁都无可奈何的,再是责骂旁人也无济于事,跪坐在床沿上悄悄叹一口气,摆手道:“没事了。”

四春却猜出她心中所想,小心翼翼道:“我适才听李大娘说……说五爷是昨夜趁大家睡熟了的时候跳墙进来的……她先前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凤楼啧了一声,冲窗外四春发作道:“去去去!”把四春赶跑,从身后贴过来,手悄悄放到她的腰窝处慢慢摩挲着,一张脸拱在她脖颈里,“哎,小辣椒,小辣椒……”

月唤回身给他一个恶狠狠的白眼,把他猛地推开,“蹭”地从床上跳下来,自行梳洗吃饭去了,竟是连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凤楼气得牙痒痒,想要撂几句狠话给她听听,又看她虽然冷冰冰的,但微肿的眼泡和不施粉黛的小脸上别有一股妩媚俏丽,狠话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了。一早上,就着她的冷言冷语、鄙夷又不屑的神情胡乱用了一顿早饭。饭罢,又过来和她歪缠:“哎,好妹妹,小辣椒,你看,也没人管我,帮我梳个头总成吧?”

月唤正在剪昨天没来得及剪完的指甲,冷冷道:“我没空,也不会梳爷们的头。”

凤楼讨个没趣,不觉恼了一恼:“从前不都是你替我梳的么?怎么今儿就不会了?”

月唤冷笑:“不会了就是不会了。”

凤楼咬牙无语,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过来,凑到她耳畔说:“今天老爷要出远门,我且去送上一送,回到家里后,即刻来陪你说话,明儿得空再带你去城外关帝庙里逛上一逛,那里的风景美得紧,梅花也有,比我们家的还好。等关帝庙逛好,再带你去城中新开的三味斋用饭,你说好不好?”

李大娘在一旁拍手,替她回答:“好,好。”

月唤拿眼将她一看,她便又笑嘻嘻地与凤楼道:“五爷,咱们姨娘这一阵子着实想念阿娘,五爷什么时候派人去把阿娘接来过上几天才好呢。”

凤楼点头:“自然。年前家里事情多,家家都要忙,待年后再去接阿娘。”转头再来问月唤,“妹妹,你说好不好?”

月唤转脸不去看他。凤楼也不恼,丢个眼色给李大娘,李大娘知趣,赶紧低头出去了。待李大娘到了院中,退入厢房中后,凤楼便笑着过来拉月唤,将她揽住,低头去啃她的脸。月唤气苦,抬手往他脖子上便挠了一把,用力将他一把推开,转身要逃,一步还未跨出,已被他揪住后领,她一急,反手啪啪两下,两记小耳光已经甩到凤楼脸上去了。

凤楼没提防,叫她打个正着,先是一怔,即刻松开她,抬手捂住脸,像是不认识她这个人似的直直地盯着她看,一看就是半天。

月唤手才落下,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当即后悔起来,他若是生气动起手来,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身在温家,只怕哭死也无人敢来相帮。害怕他也要打自己耳光,紧紧闭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心想,他若还我两记耳光倒也好了,我挨了打,从此后便可死了心。又想,不承想我钟月唤也会有挨打的一天,罢了罢了,打便打罢。心里这般想着,心底深处涌上一阵悲凉,便有泪珠慢慢渗出,顺着睫毛落到面庞上。

半响,未有耳光甩过来,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偷偷去瞧他。他额上青筋凸显,一下下地跳着,却又歪着嘴角在笑,神色看着阴阳怪气,古里古怪的。

见她睁眼,他的手忽然猛地一扬,她吓得忙又缩了脖子闭上眼。他的手过来,落在她脸上,在她脸蛋上轻轻一扭,斥责道:“惯得你,下次不许再抓脖子和打脸,若是不小心留下痕迹,到了老太太那里可瞒不过去。”

她咬着嘴唇,不言不语。凤楼看看天色,已然不早,因要送父亲出门,不能耽搁,又交代她一声:“今天乖乖在屋子里呆着,待我回来找你说话。”

月唤摇头:“都说了不用来找我了,你来了我也不会睬你。”

至此,凤楼的好脾气和耐心终于尽失,咬着牙冷哼一声,狠狠将她一瞪,衣袖一摔,转身大步而去。

看他远去的背影,月唤心中暗暗难过,心道,才过了一天,他们竟都像无事人一样,倒把我衬得像是不知好歹也不知天高地厚的怨妇一般。是他们奇怪?还是我不懂事?以后日子久了,我会不会也变成老太太和香梨那样的人?遇上这种事情,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的难过?为什么她们都无动于衷?说来说去,还是我太小鸡肚肠了么?可是,我一想到他……心里就像窝着一团火,胸口都要炸开来了,还怎么能够妹妹长妹妹短地去笑对新人呢?唉,让人好生烦恼……我的一辈子,就只能这么过了么?

凤楼径直去了温老爷的上院,温老爷正在和两个姨娘说话,凤楼不便入内,就垂头袖手站在门口候着。温老爷这天天不亮就已收拾妥当,本来早就可以动身上路,他的两个姨娘哭哭啼啼的拉住他不放手,是以耽误到了现在。两个姨娘你一言我一语的絮絮交代,交代完又哭,哭完接着交代,温老爷到后来已是大不耐烦,一声断喝,把两个哭哭啼啼的可怜人儿给赶跑了。两个姨娘退出去后,凤楼这才敢入内给他请安,他先尽情训一顿话,训得累了,再领着儿子去与老太太磕头辞行。

老太太恼他在家里蹲不住,总是要往外跑,一年到头不沾家,便故意不起身,在床上躺着,不愿意见人,更不愿意见他。他领着凤楼在老太太床前叩了头,流泪许久,终于起身离去。凤楼已叫人备好马匹,及至出了府门,父子二人及跟随伴当各自跨上马匹往城外行去。

到了此刻,凤楼方才敢问:“父亲这回去往何处?”

温老爷闷声道:“江南各地,哪里不是好去处?”

凤楼一听,就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游历,低下头,也是好一阵伤感。半响,再问:“父亲年前是无论如何赶不回来了……待过了年后,不知五月前可能赶回?父亲与母亲的生日都在五月里,儿子想……”

温老爷皱眉,挥手打断他的话:“到得何时便是何时。”

凤楼再也无话,偷眼去瞧父亲,见他年不过半百,头发胡须却已然半白,一时难过,险些落下泪来。生怕叫父亲瞧见要骂,忙忙的低下头去,悄悄将眼中泪水拭去。

凤楼走后,月唤一时无事,提不起精神练字学算盘,便趴在窗前闷闷的想心事。李大娘正在有一搭无一搭地和静好四春两个说着闲话,忽然道:“你们听听,适才是不是喜鹊叫?是不是有客要来?”

客是月唤她大哥。月唤大哥一大早起来去田里干活,回来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他爹支使去城中接月唤。他想要吃过饭换身鲜亮点的衣裳再去,被他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无奈,饭也没吃,衣裳也没换,手里拿了一块面饼,夹着几根咸菜,赶上牛车去了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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