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她昨天开灯的原因。
“我也不知道哎, 好像以前没感觉, 但是这两天,我觉得黑暗里有很多可怕的声音。”
他屈起一只手臂, 脑袋枕在上面, 伸出另一只手去碰她脸颊, “声音?比如?”
“比如……熊的呼吸声, 很粗, 很吓人的。”
微蹙眉头,张存夜垂下眼睑,盖住自己的双眼, 独自思索。搭在她脸颊上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抚摸着。
好一会儿,他揽过她的脑袋,凑在她额前头发处吻了一下。
“以后怕就开灯。你一开灯我就会醒。”
“噢……”
醒来之后就再无睡意,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背对着她披上居家睡袍,他随口问:“待在酒店里会无聊吗?”
“嗯……跟你在一起就不无聊啦。”甘却侧躺在床上看他的背影,看他脑后略微凌乱的碎发,看他穿衣服的招人动作。
“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北京呀?好像没有的样子,”她抓着头发思考,“我以前很想去爬一趟长城的,但是国庆快到了,人会很多的吧。”
“你对自己的体力倒挺有信心,”张存夜笑了一下,“爬到一半爬不动的话,我不会背你的。”
“什么呀,我就那么一说嘛,”甘却滚过去,从后面抱住他腰身,“想象一下自己站在群山之上俯瞰大地,那感觉,那心境,妈耶,肯定澎湃壮阔得无以复加!”
“凡是做到之前就空口畅想的行为,都叫‘妄想’,”他毫不留情,戳破她的想象,顺便教育她,“务实的人比务虚的人更容易获得长久且稳定的快乐。”
“知道啦知道啦,你个私塾先生!”
“私什么?”他笑着反问,转过身,轻轻掐住她脖颈,“你还挺不服气?”
“服啦服啦!”甘却夸张地咳嗽,特别假,咳着咳着,就出其不意伸手去挠他痒痒。
“小坏蛋!”张存夜几乎是立即起身,逃开她的手。
她笑嘻嘻地卷着被子躺在那里,乌黑的长发散在素色被子上,带给他某种视觉冲击。
“你很怕痒呀?那我以后……喔唷!我多了一个超级无敌强效的武器哎。”
双手撑腰站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他笑得晃花人眼,“你完了。”
“完什么完呀?我告诉你,我不怕痒哦。”
张存夜轻“呵”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屈腿上前,把她摁在床上,隔着被子,用尾指轻挠她的小小腰肢。
被子里的人笑得岔气,没两下就乖乖求饶。
“自作聪明的笨鸟,不怕痒?”他停下动作,居高临下俯视她,“你怕是忘了,某年某月某日,我在火车上戳了某人一下,她就以为鬼来了。”
“什么、鬼?”她又一通笑,被回忆里的画面逗笑。
笑完又抱着他手臂问:“‘十八岁’,你记性为什么这么好呀?这很不公平哎,感觉我的一切细节都被你知道了。”
“因为我不蠢。”
“什么呀,我也不蠢啊,怎么我就……”
他懒得理她,抽出手臂下了床,拉开卧室门时说了一句:“你若不蠢,世上就没有‘蠢人’这一物种了。”
“……”
人都希望被强者解救。
不管年岁几何,张在所有人面前都扮演着绝对的强者角色。包括他自己。
强者不会示弱,不需要倾诉,不用跟这个世界握手言和。
爱一个人是示弱,想要被人爱也是示弱。
他可以永远不爱,他可以永远恰逢其时地挑眉笑。
在范初影眼里,张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样让人无法靠近又极度想要靠近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又怎么可以做到如此坦然地牵着一个女孩的手走出酒店门?
范初影查了能查到的甘却的一切资料,没有亲眼看见之前,他绝对不相信他会喜欢人。
先不论这个女孩配不配得上张,他本身的举动就足够让人费解。
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他们的车子,范初影沉默又躁动。
很久没近距离看过他了,很久不曾闻到他身上的青柠气息了。
可是他不敢再用蛮横的手段惊扰他了,那样做,得来的惩罚太重。
这两年,他几乎失去了接近张的一切机会,只能从间接又间接的渠道,得知他的零碎讯息。
有没有一种可能,能让一切故事从头开始?从他们在奥斯陆见第一面时开始。
可以的话,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是今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