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手下军官上报鲁尔,只说奥斯吉利亚城下的叛军大营方向一片安静,甚至叛军还连夜舍弃了己方正面的两座大营,摆开了架势让开了一条通道,似乎并不想强行阻拦,而是让开了道路,放开了己方进城的路线。
一听到这个消息,鲁尔的一双眼珠顿时就瞪了出来,他随即飞快的跑了出去,站在高坡上眺望,果然如手下汇报的那样,叛军让出了正对自己方向的两座大营,直接给自己留下了一条诱人的通道,战场上空出来的这个缺口,无论是从地势还是路线上看,都是诱人之极。只要自己现在点一下头,下一道命令,那么全军就可以从容的穿过战场进入奥斯吉利亚城……“他妈的,这些家伙还真是狡猾啊。”
鲁尔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将军。”身边有几个将领都忍不住劝起来:“这是难得的机会,那些叛军一定是昨天被咱们打怕了,不敢正面阻拦我们。我们正好趁机冲进城里去!我们的补给并不充足,只要能冲进城里去,我们就可以和这些家伙从容的打持久战下去……”
“都闭嘴吧。”鲁尔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后的这些军中将领,大多都是一些旗团掌旗官或者副手之类的,眼看大部分人都是提议趁机冲进城里去,鲁尔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唉,看来自己的军中,还是缺乏有见地的人才啊。
忽然一眼看见了站在帐篷角落里的那张年轻的脸庞,这个年轻的家伙昨天被自己训斥了一顿,却毫无惧色,此刻帐篷里众人都在争论,唯独他却安静的站在角落,脸色平静从容。鲁尔心里一动,微笑道:“莱茵哈特,你有什么看法么?”
鲁尔开口之前,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可将军大人忽然开口,却是先询问莱茵哈特的主意,不由得让帐篷里的众将有些意外。
这个莱茵哈特并不是鲁尔从之前的第六兵团带过来的嫡系老部下,这个年轻的家伙是鲁尔被调任罗德里亚骑兵兵团将军上任之前,从燕京军事学院里带出来的一个年轻学员,可鲁尔却一直对这个年轻人似乎颇有青睐,总是随身带在身边。甚至一些军中的重大军务也让这个叫莱茵哈特的年轻人参议。
而此刻,胖子不问别人,却只问莱茵哈特,更让不少原本就一直跟随胖子的嫡系老部下脸上露出惊奇和几分不满。
莱茵哈特的神色从容,他的相貌并不英俊,身材也并不高大,可以说看上去甚至有些其貌不扬。而且他的气质也偏多几分文弱清秀的味道,虽然穿着军中的戎装,但是看上去却更好像是一个文职的官员,年轻的脸庞上,嘴角一圈淡淡的茸毛胡须,还有一丝稚嫩的味道。
莱茵哈特被众人的眼神笼罩,略微想了一下,就笑了笑:“将军,这有什么想的,我们当然是不能进城的。”
他这话一说,帐篷里众将都是变色,就有人忍不住反驳道:“莱茵哈特,你胡说什么?我们千里而来,就是为了驰援燕京,现在大好的进城机会放在眼前,怎么能坐视不理?!”
也有人迟疑道:“莱茵哈特,你担心这是叛军布置下的诱敌陷阱么?我们仔细看过地形,留下的这个缺口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地,周围地势宽阔平坦,根本弄不出什么埋伏来。况且我们都是骑兵,一路冲过去,片刻就进城了,叛军弄不出什么花样的。”
这种说法倒是引发了更多人的认同:“就是,莱茵哈特,你也太过谨慎了吧?小心一些是好的。”
莱茵哈特摇头:“我并不担心叛军的伏击。我也看过战场上的地形,这种平坦的地势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根本不会有什么伏击的机会……”
“那你还有什么犹豫的?”
莱茵哈特干脆不和人争论,只是静静的望着鲁尔:“将军大人,我依然坚持不可进城。”
旁人听了,顿时就有人露出几分怒气来,更有脾气焦躁的,就当场怒斥他:“莱茵哈特!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们全军将士都早已经立下誓言,誓死报国!你这么畏畏缩缩的,难道是临阵胆怯了吗?况且奥斯吉利亚就在眼前,正被叛军围攻,我们眼下有大好机会不进城……难道,难道你有二心!?”
“好了!都闭嘴!”鲁尔立刻喝止了这种争执,他看了一眼最后那个怒斥莱茵哈特的将领,皱眉道:“说话小心一些!莱茵哈特的忠诚不容置疑,他自然有他的顾虑,大家都没有私心,都是一般的忠心为国!这种伤人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说着,鲁尔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我再思量思量。”
还有人试图进言,鲁尔脸色一沉,顿时想说话的人眼看鲁尔的表情,都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的先后走了出去。倒是鲁尔最后开口叫了一声:“莱茵哈特,你留下。”
旁人看着莱茵哈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复杂,随即先后走出帐篷。
莱茵哈特站在鲁尔的面前,等帐篷里的众将都出去了,他年轻的脸庞上才露出了一丝苦笑:“大人,好手段。”
鲁尔故作茫然:“你说什么?”
莱茵哈特的笑容更多了几分苦涩:“大人,您心里早有主意不能进城,却不想自己说出来,才借属下的嘴巴说给军中众将听,不是么?唉,您倒是看得起我,让我来当这得罪人的角色。”
鲁尔的脸上终于展露几分笑意来,看着莱茵哈特:“哦?你怎么知道我也不想进城?”
“这是明摆着的。”莱茵哈特摇头:“您不是傻瓜,可叛军之中的休斯和萨尔瓦多,也更不是傻瓜。这一战,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我军胜算太少,萨尔瓦多和休斯故意让开道路放我们进城,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鲁尔眼睛里的笑意更浓:“哦?说说你的看法。”
“这是明摆着的。”莱茵哈特:“休斯和萨尔瓦多野心勃勃,两人都是众多军阀总督之中的佼佼者,也颇有远见,虽然此刻战势胶着,但是他们早已经开始盘算战后的事情了。我们的罗德里亚骑兵,就是叛军心中的一根刺,是他们一定要除之而后快的!这一战,他们要胜不难,可难的就是在奥斯吉利亚一举击溃所有的帝[***]队主力,以求一战定天下!这样才能将这一战的利益最大化。”
顿了顿,莱茵哈特吞了口吐沫,他有些口干舌燥,鲁尔看在眼里,淡淡一笑,抓起自己的水袋扔了过去,莱茵哈特也不客气,拧开灌了两口,眼睛顿时一亮:“夷?好酒!”
“闭嘴,军中禁酒,你别给我走漏了消息。”鲁尔故意板起脸。
莱茵哈特又灌了两口,才惬意的叹了口气,继续道:“就如我刚才说的,这一战,我军赢不了!这点,您清楚,休斯和萨尔瓦多自然也不糊涂。所以他们的目标是,不但要赢,还要赢得彻底!最好是把对他们最有威胁的罗德里亚骑兵在这一战里彻底消灭掉,以绝后患!”
“嗯。”
莱茵哈特看着鲁尔的眼睛,继续道:“第十三兵团是全骑兵兵团,清一色的骑兵编制,也是帝[***]队之中正面攻击能力最强的军队。如果要想在野战之中击溃罗德里亚骑兵,以我看来,目前帝国上下,没有一支军队拥有这样的实力!以罗德里亚骑兵的战斗力,在野战之中,哪怕是面对四五倍于自己的敌人,也是不惧的!更何况,我们是骑兵!敌军就算能击败我们,可是我们也可以利用骑兵的机动力撤退,要想打败我们或许有可能,但是要想彻底吃掉我们,难度可就实在太大了。所以,他们才弄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松开扎紧的口袋,等着我们自己一头钻进去。”
莱茵哈特说的渐渐兴奋起来,他干脆就在鲁尔的桌上拿起笔架和军册在案子上模仿地形摆弄起来。
“骑兵的战斗力在于野战,而不在于守城!如果我们冲进城去,自然不难。但是进城之后,却反而将我们的骑兵野战能力给束缚住了!不能野战的骑兵,如果全部上城去打守城战,那么罗德里亚骑兵的作用,还不如一支普通的步兵。毕竟,我们的士兵都是习惯的马战的。第二,虽然一般来说,守城战里骑兵也不是不能用,比如一些战术之中,在敌人攻城的间隙里,守军的骑兵也可以忽然开城进行反扑逆袭……但是,偏偏这些战术,在别的地方能用,在奥斯吉利亚却根本用不了!”他指着桌上摆好的地形,苦笑道:“大人,这奥斯吉利亚虽然是大陆第一雄城,拥有大陆上最强的防御城墙体系,但是我不得不说,当初设计建造的时候,留下的最大的缺陷就是……这里简直就是骑兵的死地!任何骑兵一旦进了城,就等于自己把马腿都砍掉了!”
莱茵哈特一边叹息,一边苦笑:“奥斯吉利亚的城墙下就是大河,这大河是凿开了入海口,引入海水而成的。这条大河充当了奥斯吉利亚的护城河,在抵挡敌军攻城的时候,会给敌军造成巨大的麻烦,因为如此宽阔的一条护城河,根本无法用人力去添满!可恰恰是这条护城河,却反而限制了城里的骑兵的作用。
连接两案的有几座桥梁,可偏偏这条大河最狭窄的地方也有数十米宽!也就是说,如果城里的守军骑兵要出城反扑的话,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大队骑兵出城作战,首先就要踏过河面上的桥梁!那长达数十米的桥梁,只有十米多宽,试想一下,当城里的骑兵要出城反扑的时候,大队大队的骑兵拥挤在桥梁上过河,这可不是普通的一般的城市的护城河!这可是长达数十米的距离!大队的骑兵拥挤在桥梁上的话,简直就是找死!如果敌军的将领稍微有点脑子的话,只要派出一队重甲步兵在桥梁的一头死死组成密集的阵列堵死在那儿,以少量的牺牲换取城里冲出来的骑兵滞留在桥梁上的时间,然后再以后面的弓箭手密集射击……狭窄的桥梁上,甚至不用瞄准,只要让弓箭手覆盖射击,我们的骑兵就会面临一场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