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背后有个人朝他喊:“等等。”
他慢慢转过头来,叫住他的不是闻雨,而是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用吸管吸奶茶的小女孩。
“三天后。”她抱着奶茶杯,乌黑的眼睛看着他,“裴玄会带你姐姐去参加连家的葬礼。”
木瓜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没了?”
“然后。”宁宁补了一句,“晚上她会带加班费回来。”
木瓜嗤了一声,摇摇头:“说得好像真的一样,你怎么知道三天后会发生什么?”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这次宁宁没有叫住他,因为木瓜很聪明,而聪明的人戒心都很重,比起从别人那听见的,他更相信自己看见的,自己查到的东西。
“他现在不相信我。”宁宁心想,“但是三天以后,他会发现我说的都是真的。”
但同时,还有一件事需要她解决。
宁宁慢慢转头,看着身边的闻雨。
有些事可以推给余生,有些事不可以,比如现在这情况,让她如何解释?
“这些都是我梦见的。”宁宁拿出了她应付许蓉的借口,故作神秘道,“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以梦见未来发生的事情哦……”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她开始一一举例,预言连家葬礼上会出现的人,预言连家葬礼上会出现的闹剧。由始至终,闻雨的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怀疑,没有不耐烦,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宁宁渐渐说不下去了,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宁宁。”闻雨柔声道,“以前我也用预言当过借口。”
宁宁愣了愣。
“那时候我也还小,卷进了一个案子里,亲眼看见了凶手。”闻雨摸摸她的头,“我把人画了下来,但没跟别人说,一来是怕他报复,二来……是因为我还小,我怕大人不信任我。”
他的眼神正直,明亮,坚定,像终于磨砺好,擦亮的剑。并不让人感到害怕,因为这是一把为了保护别人而诞生的,光辉的剑。
“我不会因为某个人年纪大就相信他,也不会因为你是孩子就轻视你。”闻雨认真看着宁宁的眼睛,“别害怕,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宁宁犹犹豫豫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那些隐藏在她心底的秘密,要不要……能不能说出来呢?
三天后,医院。
许蓉刚刚度过危险期,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虚弱的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但在看见女儿进来以后,还是努力撑开眼睛,看向身旁的医生:“我想跟我女儿单独说说话。”
医生离开之后,小玉眼圈泛红的走过去:“妈妈,你为什么要自杀?”
“我不这么做,宁玉人会恨我。”许蓉虚弱的笑,“也会恨你。”
“可你也已经找了那么久啊……”小玉流泪道,“把宁宁找回来以后,宁阿姨就不会生你的气了。”
真的找得回来吗?想起那天的大雪,想起那个被她抛弃在废弃铁轨处的小小身影,许蓉欲言又止,最终一咬牙,决定将这件事永远藏在心里,带进棺材里!
“小玉,你听我说。”她忽然抓住小玉的手,目光灼灼,“从今天开始,你要天天跟着宁玉人,赖也要赖在她身边,她骂你,你也不能还口,她渴了饿了,你要给她端水做饭,特别是她难过的时候,你一定要陪着她……”
“妈妈……”小玉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人心都是肉长的。”许蓉语重心长的叮嘱道,然后慢慢看向她身后,“好了,你出去吧,让我跟你宁阿姨说几句话。”
小玉转过头,见房门开着,宁玉人站在门口。
当房门重新关上的时候,里面只剩下两个母亲。
“你上次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宁玉人率先开口,笑着问她,“最后一次?”
“玉人,是我对不起你。”许蓉在床上挣扎了两下,没爬起来,流下眼泪道,“我也不想解释什么,我没脸见你,宁宁要是回不来,我这条命就赔给她,我跟她一块死。”
她或许真的应该早早从那小县城出来,进入演艺圈。她哭得那么虚弱,那么痛苦,那么悔不当初,毫无破绽,就像真的一样。
宁玉人沉默片刻,问:“你死了,小玉怎么办?”
许蓉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我把她赔给你。”
宁玉人冷笑一声:“你把我女儿弄丢了,现在要我养你的女儿?”
“我哪有脸说这样的话?”许蓉抽了自己一下,然后泪眼朦胧的看着她,“你只知道埋头演戏,都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也不让不熟悉的人来照顾你,小玉……小玉你总是熟悉的,她很能干,从小就跟着我洗衣服做饭,你……你让她代替我……咳咳咳……”
她咳了几声,忽然颤巍巍的伸出手,拉住宁玉人的手指头。
“还有。”许蓉望着她,“她名字里的玉,就是从你名字里取的,我一直希望她能像你……而不是像我这个没用的人……”
宁玉人低头看了她一会,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头,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许蓉。”宁玉人缓缓道,“我做了个梦。”
许蓉愣了愣,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跳到这上面。
“我梦到我被你这番话感动了,把小玉留在了身边。”宁玉人喃喃道,“一开始我很讨厌她,连话都不想跟她多说一句。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年两年,三年四年,等七八年过去,我已经把她当女儿疼了。”
说到这,她慢慢低下头来,黑洞洞一双眼睛盯着许蓉,笑着说:“直到有一天,我给她整理旧衣物的时候,从里面找出一顶黄帽子,一条红裙子……”
许蓉面色一僵。
心里第一个念头是:这不可能。
一时的犹豫,让她没有路上就把帽子跟红呢子大衣丢了,一时的贪婪,让她把这两件名牌塞进包里,邮去乡下,反正到了乡下以后,很快就会被亲戚朋友给分掉,甚至自己只穿几天,然后又当成面子货,转手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