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沈母早在车上就停了眼泪,只是心里头依然难受得紧。此时被沈缘福一打岔,那事儿被暂时抛到了脑后,心里倒没有那么难过了。
沈缘福挑出了小半碗银丝细面出来,又在上头浇了大半碗的汤,递到了沈母的面前。
“娘,这老鸭汤虽不是我熬的,可面却是我亲手放下的,再不吃就糊了,您快尝尝看。”
虽说是在家庙里,可往常却不是吃素的,得到了特殊日子才开始断了荤吃起素来。
沈母哑口看着女儿,见女儿一脸真心,丝毫不像是在逗自己的模样,倒真有些被逗乐了。
沈缘福说只是亲手将面放下,这细面极容易熟,还要算着一路上送过来的时间,只需在瓦罐煨着的老鸭汤里将银丝细面扔下便算完事了。
若硬要说是一片心意,说起来也太不诚心了些,得亏着是自己的亲生女。
“娘,听人说这鸭可是养了足足有四个年头的老鸭了,煨了好几个小时了,最是滋养不过,女儿看了就馋,特意多备了些来陪娘亲一起吃。”
说话间沈缘福已经挑出了自己的那份,一副馋相,就像是特意借着沈母的由头来让自己解馋的,决口不提沈母的伤心事。
沈母看着手里的一碗老鸭面汤汁澄清,面上泛着一层黄亮的鸭脂,冒出白腾腾的热气,光是闻着就觉得这滋味极其香醇鲜美,再看女儿吃得香甜,不知不觉间便来了胃口。
热汤热面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赶走了一路走来积累的寒气。沈缘福嘴里嚼着被熬煮得酥烂的鸭肉,偷偷抬眼看娘亲也小口吃起了细面松了口气,眉角也被心里的喜意感染微微有些上翘。
一直等娘亲吃完,沈缘福这才吃下了最后一口放下了手里的碗,亲手收拾了一桌残羹,端着托盘送到门口,交给了守在门口的红桃。
刘嬷嬷年纪大了精神便有些不大好,已经在沈缘福进屋子后便回去歇着了,换来了红桃在门口守着。
胃里吃得熨帖,沈母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不再像开始时那般悲春伤秋的,就静静坐在那里看着女儿的举动,顿时升腾起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来。
回忆起自己年轻时,也是这般给忙碌了一日晚归的丈夫忙前忙后,郎情妾意好不快活,现在想来却只觉得讽刺。
沈缘福转身回来见沈母眼底又升腾起一片悲意,便倒了两杯茶,坐在了沈母身边闲话家常起来。沈母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兴致并不高。
足足喝了三杯茶,沈缘福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娘,我找到了阿兰,知道了些事情。”
听到阿兰,沈母倒茶的动作明显一顿,却又很快恢复过来,硬撑着让自己面上神色如常。
“阿兰不过是为了我们沈家的银子而来,那孩子并不是沈家的骨血,她说……她和爹爹并没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是她编出来的谎话罢了。”
沈缘福注视着沈母的神情,却发现娘亲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惊讶,似乎并不在意乎,或者说……她早就知道了?
“嗯。”
沈母平静地回应。
原本来时满怀信心,现在沈缘福的心却在一点点下沉。
“娘,爹爹是被冤枉的。”
沈母点了点头。
“你爹今日跟我解释过了,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沈母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来。深信了几十年的枕边人,如今却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相信他。
“女儿让人去查过了,难道连女儿你都不信了吗?那个孩子真的不是爹爹,孩子的爹已经查到了,就是咱们永修县的顾县令!”
生怕沈母不信,沈缘福把顾县令都给兜了出来。
沈母听到顾县令时倒是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沈缘福,没想到竟还扯到了县令身上。
听了女儿的话,沈母信倒是信了,可事情的关键不在这儿,否则今日就不会执意要搬出来,只需留在沈府查清事情真相即可。
“你的话娘亲自然是信的,可娘和你爹的矛盾不是因着这事儿,你还小不懂,这事儿你别管,听娘亲的话,明儿一早便让人送你回去。”
不是因着这事儿那是因着什么事儿?沈缘福差点反问出口,原来自己猜了半天竟是猜错了不成?
“娘,还有几日过了年我便要十六了,已经不小了?再说了你现在不教教女儿,将来女儿嫁了人怎么会懂?吃亏了可怎么办好?”
沈缘福拐着弯儿想要弄明白爹娘出了什么事,否则自己怎么能想法子解开娘亲的心结呢。
原本在家时不觉得,便是想到女儿即将十六岁了,沈母也只觉得女儿依然是那个需要在自己羽翼下成长的孩子。
现在一听女儿的话,沈母突然才发现女儿已经这般大了,已经到了不止不需要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反而自己还要靠女儿开解了。
是啊,自己在十六岁时,可是已经生下了长子了。
沈母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手掌顺着女儿服帖的发丝轻轻抚摸着。
“对啊,我的乖乖儿长大了呢,马上就能嫁人了,娘亲定为你找一个好夫婿。”
听到好夫婿,沈缘福脑海里便浮现出陆景之的身影来。
这事儿便不牢娘亲费心了,自己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可这话不能说出口,沈缘福便沉默着没有应下。
“等你嫁了人便明白感情之事甚是复杂,与年龄并没有什么关系。娘与你爹成亲几十载,自以为了解你爹,却不曾想自始至终我看到的都是假象而已。”
虎毒尚且不食子,自己相伴几十年的枕边人,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了手。
哪怕后头知道那并不是他的亲生子,可动手时他哪里会知道?
明知道是亲生子却依然毫不留情地便对自己的孩子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