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一开始其实是拒绝的。
君匪是哪种人呢?表面上跟你嘻嘻哈哈,心里就没指望你多亲近,又或者说君匪喜欢掩饰最真实的内心,却又比谁都容易心软。
哪怕是同顾沉开着玩笑,君匪的身体却很诚实,她扛着顾景之,艰难地挪步,白皙的鼻尖密密麻麻一层细汗。
直到君匪转身要合上门那刻,顾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他帮忙。
人嘛,都有劣根性,相对而言,男人尤是。
顾沉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提脚跟上,正好撞在君匪将要合上的门板上。
“顾影帝,还有事?”
君匪艰难地回头睨了他一眼,顾沉什么也没说,推开门,从她娇小的身躯上把顾景之扛过来,似赌气道:“苏梨,他是我弟弟。”
“这会想起来了啊。”君匪耸了耸鼻子,室内翻箱倒柜的痕迹无一不在提醒她顾景之一个人的无助。
“您瞧瞧,可怜见的,想磕颗退烧药都找不到。”君匪给顾景之垫了个枕头,偏头对顾沉道:“影帝啊,能麻烦您烧点热水吗?”
顾沉愣了片刻,终是迈开长腿走向厨房,身后恰又传来君匪清清浅浅的调调:“那个影帝啊,不是洗洗睡的那种热水,烧开好吗?”
“......”
君匪轻笑一声,她捋起顾景之的袖子,扣住少年黛青色血管微凸的手腕,眸光一凝,拿出了大衣内口袋里的一套银针。
顾沉出来便瞧见这幕,他走近,眸底一片讶异:“苏梨...你在把脉?”
君匪点头,认真用酒精给银针消毒,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床上双颊绯红的少年远山眉紧锁,君匪手腕轻转,把人翻了个面,掀开他后背的薄裳,清眸一扫:“顾影帝,你挡住我的光了。”
顾沉竟下意识后撤一步,微醺的光线下,女子一双纤纤素手灵巧地运针,他一眨不眨,半晌才道:“为什么不送去医院?”
君匪恰好收针,顾景之全身都出了一层薄汗,她再一诊脉,发现已无大碍,索性笑意盈盈地对顾沉说:“您觉得...我这身板能抗得动顾景之去医院?还是您觉得,您弟弟这身板,能撑得到救护车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沉急着解释,恍惚间才发现他竟然开始在乎君匪的看法。
“嗯,随你。”君匪从厨房端来热水,又拿了毛巾烫进去,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没在意顾沉懊恼的神色,她卷起袖子,正要替顾景之擦汗,纤细的手腕却被人紧紧握住。
“顾影帝,你有话就说呀。”君匪嫌弃道,一言不合就牵手是什么毛病。
“咳...”顾沉从她手上拿过冒着热气的毛巾,“苏梨,我来。”
“为什么?”
“你...不太方便。”
君匪冗长的反射弧这才接上,在她眼里,顾景之就是个小孩儿,现在也至多是个病人,她着急病情忘了避嫌,被顾沉一提醒,整张脸都烧起来了,白玉般的耳根几欲滴出血来。
即便如此,仍是逞强。
“有什么不方便的,顾景之也是我弟弟...”虽说是单方面的,君匪朝顾沉扬了扬下巴,看见没,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给我打的电话。
顾沉眨了眨眼,他望着不过到自己胸口的女孩儿,愣了愣...她白皙莹润的脸颊染上一层桃花色,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干净剔透,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苏梨——”顾沉脸上难得的漾起笑容,如冰雪初融,带着二月山风清冽和煦的味道,“你听好了,话不能乱说。”
顾景之是我的弟弟,不是你的弟弟,至少现在还不是。
君匪莞尔一笑,低下头,唇角微微翘起:“九虚,报数。”
“顾沉,爱意值——15”
“哈哈。”君匪笑出声来,半天才反应过来头顶的视线,她抬起头,望着顾沉含笑的眼眸,歉意道:“顾影帝,我可能,大概,反射弧有毛病。”
顾沉点头赞同,轻挑眉梢:“我可能,大概,发现了。”
他转过身,仔细替顾景之擦拭薄汗,心底滋味却莫名...他认识苏梨那么久,却好像在今晚才真正认识她一般。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主观意识太强...认识多年,也许比不得人家一天,爱情这东西里,从不分先来后到。
所以人啊,需要道德约束。
顾沉照料好他眼中小三的儿子,轻叹一声回过头,娇小的女孩儿已窝在躺椅上,小小的一团,紧紧裹着被子。
渺小却倔强。
顾沉为自己的想法一怔,他摇摇头,似想起什么,眸子闪过一抹慌乱。
打开手机,伶仃的两条信息让顾沉的心彻底揪起来——
温月:阿沉,你到了吗?
温月:我睡了。
你不必来了,顾沉满心都是这个念头,他走到阳台,迎面的冷风像是狠狠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顾沉拂开额前的碎发,点了支烟,拨响了好友的电话。
“喂...”
“卧槽!顾大爷,这特么几点了?”
“温月回来了。”顾沉吸了一口烟,不可抑制地轻咳起来。
“顾沉,你特么不会吸烟就别吸,温月回来了好啊,你继续追呗。”好友轻嘲道,反正追得上算我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