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不想要任何人的帮助,我自己,靠我自己,重新走到她身边。——君沅
“卿卿夫人,为夫回来了。”
深红斗篷下的男子抖落肩上风雪,眉眼依稀如故,青丝如墨。
此去经年,岁月未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至少...看似如此。
“君匪,你站在那里,不要动。”记忆之中的少年唇角含笑,一步一步踏雪走来,君匪的悲喜就这样轻易被他牵动。
“我想你。”君沅每走一步,含着笑,苍白的唇轻启,“我想你。”
整整九步,他立在女子一米之外,浅色的眸子通红。
“喜欢你,想要你,只能是你。”
君沅伸手把她揽入怀中,深红的斗篷冷香清冽,恍惚之间像是那个人,“君匪...”他捡起她掉落的画卷,眸光隐忍。
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抖,画卷便从画轴上滚落,“蓝色弟子服...大楚长公主;五官轮廓...君师叔。”
“都是你,我都记得。”
少年眼角滑落一滴热泪,“小胖,你曾问我...叶湑是谁?”
“现在,我回答你,是我。”
君匪抬起头,伸出双手紧紧搂住君沅的颈项,泣不成声:“只要是你,怎样都好。”
“别哭。”君沅拭去她眼角的泪,“抱歉,我回来晚了。”
“我去见了一个人,他告诉我,你等了我很久,不只九年。”
“是许师兄?”君匪吸了吸鼻子。
“嗯,许师弟对我说——他奈何得了时间,可他奈何不了你。”时过境迁,兜兜转转,这一世你喜欢的...还是我。
“君沅,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君匪边问,边牵着他走向室内,他们满身是雪,若不沐浴更衣,铁定染上风寒无疑。
“是宋先生的夫人。”君沅捧过一盏热茶,笑意融融地望着准备热水的君匪。
“夫人?莫不是我今日见的那年轻女子。”君匪试了试水温,问道。
“嗯,”君沅轻饮一口,“那时我一路北上...”,想离你远一些,“恰巧在塞外遇见了宋夫人。”
“她医术精湛,治疗的方法也与此间大不相同。”君沅避重就轻道:“宋夫人说,她帮我的只是唤起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
或者说,是前世的记忆。
“所以...”君匪又往红泥火炉里添了块炭,轻笑道:“那我到底是叫你叶湑,还是君沅呢?”
“叫夫君。”君沅浅浅一笑。
“那个...宋夫人,”君匪不自然地偏过头,“宋夫人她?”
君沅知她心中所想,“宋夫人——”他凝着女子清亮的眼睛,认真道:“她和你一般,是异世之人。”
“她说,”君沅眨了眨眼,“治疗之法,在异世...称之为催眠。”
君匪点点头,心想:这位宋夫人,不会是同一来路吧?
“那个...咳咳”她红着脸,“你换身衣裳吧。”先前在室外,君沅替她挡住了大部分风雪,恐怕里面衣衫已浸湿。
“卿卿夫人,这点风寒,为夫还受得住。”君沅轻笑道,神色却微微有异,他捻了捻掌心,“不必了,你照顾好自己,我出去等你。”
君匪只好作罢,心里却隐隐怀疑,九年里,君沅一定有事情瞒着她,越是轻描淡写,越是...
她摇摇头,连想都不敢想。
风雪飘摇的屋檐角下,君沅伸出掌心,浅色的眸子静静望着慢慢融化的雪花。
“咳...什么感觉?”身后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君沅轻轻合拢掌心,“你不是知道,我没有感觉了。”
“臭小子,老身是问你见到她什么感觉,咳,咳咳...”宋夫人情绪波动,咳得愈发厉害了。
“大概,和您的感觉一样吧。”君沅回眸,盯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老者,“宋先生如何?”
“如何...”她苦笑一声,“大限将至,还能如何。”
“我应当,早先回来的。”
“您当时...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因为容颜永驻,死期不知,趁他年轻还能娶个如花似玉的二房,这才狠下心放手离开。
“是啊,我怎知,他执拗到如此。”宋夫人轻笑一声,似惋惜,又有一丝丝窃喜。
“臭小子,老身...不如你。”宋夫人拍了拍晚辈的肩,恍惚之间忆起几年前这人的模样。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偏偏...不想死,无论她尝试的千百次治疗方法有多难捱,愣是拖着一口气撑了下来,她当时就想,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连生不如死都不怕,却唯独怕死。
“君沅,叶湑,臭小子?”宋夫人轻叹一声,“你很清楚老身是什么样的存在,君姑娘她同我一般,若固执脱离系统,留在某个界面,下场将会和我一样。”
永生不死,沉疴难治,拖着年迈的身躯,顶着最年轻的皮囊,孑然一身。
“我知道,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君沅的神色很平淡,“我只争朝夕。”
“活在当下好啊,傻小子,拼了命重新走到她身边,说放手就放手,老身都替你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