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业以君沅的身份和阿箬成婚后,陪她留在了掌门殿,首席弟子殿名义上就空了出来,君匪搬了进去,一方面是为君沅,另一方面,她隐隐察觉了许眠的异样。
他只怕,或多或少认出了她。只是既未点破,君匪也不想主动承认,任谁能相信一个死透了的人能重生呢?
哪怕许眠能,君匪也不想让他知道,因为总有一日她还是要离开,既见故人,君匪想她该知足,也该不打扰。
至于君沅,君匪心里清楚,她是想为了他留下,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他们不止认识了这一世,而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仿佛她心底有一个人,像叶湑,像君沅,本质上却还是那个人。
那个人,君匪不知道是谁,但她相信,她所做的,不管经历多少界面,多少任务,最终都会和那个人越来越近。
也是这份执着,君匪从未生出反抗系统,脱离束缚的心思。若有一日,两者相悖,她定然...会做出选择。
“君师叔,该你了。”少年一子扭转棋局,浅色的眸子定定望着走神的女子,君匪收敛思绪,素手执起一颗黑子,沉吟片刻,落下。
“五子一线,我赢了。”
“......”君沅收回手,无奈一笑,“君师叔,先围棋后这种棋法,难怪...我总赢不了你。”
“承让,承让。”君匪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棋子收回棋盒,转念想到阿箬的邀约,开口道:“师侄儿,我想去掌门殿看看。”
“我陪你去。”
掌门殿,远远望去,屋檐房柱上的红绸还未撤下,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一室的柔和暖色。
君匪和君沅在弟子的引进下走到了后院,一路上,少女清脆的笑声越来越近...粉墙黛瓦之中,鲜艳明媚的花架旁,木制的秋千越晃越高。
“高一点,再高一点...”阿箬脸上漾起天真的笑容,笑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君匪朝她点点头,这样纯粹的快乐,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而花架下保护着阿箬的徐业,他脸上的神情因为人|皮面具的原因稍显僵硬,眼底却是最真实的宠溺,君匪下意识望向身边的少年,正好撞入他温柔的眼波。
“在想什么?”君沅握住了她的手心,十指紧扣。
“师侄儿,秘密...能瞒一辈子吗?”君匪轻声说着,另一只手不自然地转了转手腕上的白玉镯。
“一个人的话,瞒不了多久,两个人的话,也许就能瞒一辈子。”
君沅察觉了身边女子的动作,他静静望着徐业和阿箬,敛了敛复杂的眸色,这样简单的幸福,能瞒一日也是好的,他未曾想到的是,这句话,不久的将来,对他和君匪并不适用。
*****
君匪想过很多种从这个界面离开的方式,自徐业代替君沅与阿箬成婚后,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理应进入下一个界面。
她问过系统,对方却含糊其辞,只说时机未到。
君匪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她某一日不小心划伤手指,血液恰好滴落在手腕上时,彻底得以肯定。
不过是几滴殷红的血划过白皙的手腕,这本没什么。要命的是,君匪上个界面被虚弥剑认主,而古剑有灵,剑灵融入君匪的魂魄之中,使她进入原主身体后,有了一些不寻常的变化,这种变化,在血液的特殊能力上最为明显。
滴落的血液渗入手腕,如小火苗般跳跃燃尽,幽幽火光过后,像是解除封印般,君匪白皙的手腕上慢慢显现出一朵浅色的兰花,像是某种家纹。
家纹一般始于血脉,代代流传,到底代表什么呢?
君匪没有多想,也下意识害怕多想,那浅色的兰花纹印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她便寻了一个白玉镯子套上,想要刻意忽略。
只是偶尔,君匪心底仍旧放不下,这份担忧往往体现在无意识地拨弄...想忘记,又害怕没遮好。秘密也是这样,身体总是比心更诚实。
君匪轻叹一声,点了掌灯,穿过首席弟子殿内长长的回廊,她走至原先君沅的书房,想寻几本书打发时间,也正好转移注意,把心中的担忧压下去。
古朴的书架上满满当当是各类书籍,整洁地列在每一层,君匪轻笑一声,君沅是个爱干净的,她倒是想起他先前说过,首席弟子殿内随她乱来,但是书房重地不许进。
想了想,君匪提起灯笼打算回寝殿,轻柔的光线随着她的动作照亮了最上侧的一本书籍,君匪猛地回过头,就在刚才,她眼角的余光望见了一个字——“胖。”
哪有书籍,用胖命名?就算有,也罕见的很吧。
这般想着,她复而把提起的灯又放下,伸出手,想把那本书籍取下细看,却不曾想,这一碰触,书架竟向两侧移开,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君匪怔愣片刻,提起灯笼,那本取不下的书籍赫然写着四个字——《小胖札记》
小胖?除了君沅,大概没人会这样叫她了,君匪唇角的笑意更深,只当是少年的恶作剧,彼时,她不知道的是,这世间,真的有这样一本札记。
把灯笼往前照了照,君匪顺着通道往前走,视线愈来愈开阔,直到眼前全是一张张无脸的画像,她才错愕地放下了灯笼,细细打量着环挂一周的画卷。
每一幅,或站或立,都那样熟悉,那些动作,仿佛就是君匪所习惯的,她捂着唇,眼眶隐隐发红。
画像上的女子,身形赫然就是君匪上一世的模样,每一张所穿的衣服,无一不是浅蓝色的,那是玄机门剑峰弟子服,而画像上,每一张都是,无一例外,无论春夏秋冬。
这个界面,剑,玄,医三峰已合并,弟子服统一是雪白色,也极少有人穿,君沅不可能知道蓝色弟子服的样式,可他偏偏...一点不漏地画了下来。
这一刻,君匪彻彻底底肯定,君沅,就是叶湑,因为只有叶湑,才会记得她前一世的点滴。
静默了许久,君匪重新提起灯笼,她的心中只有一个疑问,为何...为何每一张画像都没有五官和轮廓?
事实证明,没有一个脸盲患者能轻松记得别人的模样,就像此刻,君沅望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仍旧分不清他是哪一个。
直到,黑衣人递过一纸密函,冰冷而恭敬地开口,君沅才辨别出来人是他父亲温家家主曾救过的,被兰家驱逐的一名修士。
“少主,属下...多年追踪,已发现兰家后人踪迹。”黑衣人语调冰冷,似乎仍带着恨。
君沅捻了捻密函,抿唇道:“我知道了,你且退下,不要轻举妄动。”
“是。”
待黑衣人走后,眸色浅淡的少年眨眼间运灵力毁了得之不易的密函......与复仇相比,君沅心中有了更重要的。
既是秘密,能守一日...便是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