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的事,林琳从小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她记得那些人古怪的神情,也记得他们说的话,然后,到了懂事的年纪,母亲搬家了,她也依旧记得。
“林纾应该后悔死了吧,当初非要把她生下来,现在好嘛,因为这女儿,加上她那破烂名声,找不到好的丈夫不说,连父母都不认她。”
意会的笑声响起还有人的咕哝声“狐狸精呢。”
“哎呀,老林头夫妻两就指望把女儿卖个好价钱,谁想到突然就泡汤了,当初多齐整的小姑娘,现在操劳的狠呢,还没结婚,就是个生过孩子的,啧啧,”
“也是个可怜人呢!”
“谁说不是呢,不过要是没有那个小丫头,会好很多吧!至少能嫁出去不是。”
那个小丫头就是林琳,小小的林琳在心里问妈妈,“妈妈,我是不是不应该生下来?还有,您是不是恨我”
随着时间推移,林纾在外工作的时间越来越多,面对林琳的笑容越来越少,生活的艰辛占据她所有的心神。
渐渐地,林琳也不再心里问了,她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是的,你的出生就是不被期待的,妈妈恨着我呢!是我的存在,害了她!所以,我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就能离开妈妈,那样,妈妈是不是就可以少恨我一点?”
就这样,16的林琳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自己的新工作,不回头的向前冲,身后毫无退路,只是经历的越多,看得越多,反而越想回头,问问林纾,
‘妈妈,你爱我吗?’
“林琳,我当然爱你,你怎么了?”林纾声音带着惊慌,今天早早的回了家,站在门口等着女儿回家,迎来的却是魂不守舍的女儿,这是发生什么了!
一把将女儿拉进家门,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见没有伤痕,才短短舒了一口气,脸颊上还残留惊慌失措的红晕。
林琳看着仓皇的母亲,终于哭了出来“妈妈,你是不是恨我,因为我害你这么惨!所以你从来不陪我,不跟我说话,不跟我玩。”
林纾又是心疼,又是不解,只是一遍遍的说“傻孩子,妈妈最爱你了,你可是妈妈的宝贝啊,怎么了?突然这么问?妈妈只是忙呢”
“是六婶,是三姨,她们说如果没有我,妈妈就会幸福”林琳不禁打了个哆嗦,仿佛回到了孱弱的幼年,面对周围的恶意,只能自弃!
听见耳熟的名字,林纾突然紧张了起来,“你见着她们了?她们找到你了?”
“不,这是小时候我听见的。”
林纾长长的叹了口气,微微红了眼眶,直到现在,林纾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林琳心里究竟藏了些什么。
这些年,自己本以为要给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却也真的忽略了宝贝儿的生活。到底年轻,不知道怎么做妈妈,不过还不迟。
林纾起身,拧了块湿毛巾,轻柔的为林琳擦了擦脸,“我一直以为,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只是,没想到,我们的林琳小宝贝是个小天才呢,记事这么早,这样吧,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妈妈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
☆、第四章
这是一顿难得丰盛的晚饭,盘盘都是林纾精心准备的,也是难得的母女共进晚餐,但大家都不是很有胃口,草草的填饱了肚子,林纾也没有心情收拾碗筷,满心都是女儿的泪眼。
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说起自己悲哀的前半生。
“咳咳,林琳,你知道妈妈今年多大吗?”思虑再三,林纾还是决定从头说起。
林琳垂着眼,说“28”这也是林琳不能理解的,曾经甚至怀疑,自己是妈妈捡回来的,但两人相似外貌却无法说得通。
“对,妈妈14岁就生了你,”此话一出,林纾也就淡然了,“当年,你外公把我送给了一个傻子当媳妇儿,换个一笔钱起了新房,还帮你舅舅娶了媳妇儿,当时我十三岁,娶了我之后,傻子马上风死了。”林纾不知不觉环住了身体,似乎这样就可以抵御当时的伤害。
林琳不是单纯的14岁女孩,自然不会以为马上风只是普通的急症,她简直无法想象当年的尚处稚龄的林纾忍受些什么痛苦,她只能红着眼眶,扑进了林纾的怀里,
林纾晃了下神,想到自己早已逃了出来,女儿也长成,身上凉意也退了些,“然后傻子的父母,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纠结一群人,把我送回了家。”
“并且要求你外公赔偿,因为他卖了一个狐狸精,毁了他家的独苗苗。你外公素来是欺软怕硬的只能赔钱了事,然后,你爷奶就搬家了,离开了这个伤心地,而我也怀了你。”
“所以,妈妈,你恨我吗?”林琳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在遭受了这些后,真的会留下伤害了自己的人的孩子吗?
大致是不会的,这无疑是留下一个证据,一个凝聚着自己痛苦过去的证据,可能看一眼都会在遭受一次曾经的苦楚。
“当你在我肚子里第一次动的时候就不恨了,”看着林琳眼里惶恐,林纾顺了顺女儿的头发,“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庆幸,顶住了你外公他们的游说,留下你。”
林纾凝视着女儿,眉目温柔,“林琳,你是我的天使,没有你,或许我从来都没有勇气离开那个地方,然后只能被卖给一个又一个人,过着麻木的生活,”林纾认真的盯着女儿的双眼“林琳,你要记住,你是妈妈最爱,最重要的人”
林琳怎会不知道寥寥几句哪能概括林纾近乎于悲惨的前半生,即使这样,这个善良的女人也是如此爱着自己,当年的自己擅自做出了近乎断绝母女关系的行为又是多么的残忍!
林琳痛哭失声,带着一些歇斯底里的哀嚎,“妈妈,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满溢的愧疚简直无法宣泄,这是饱经风霜的灵魂在忏悔。
林纾环着女儿哭道颤抖的肩膀,轻轻地,慢慢的拍着,这是独属于妈妈的安慰。天底下最好的温柔,足以抚慰所有的伤痛。
渐渐地,林琳止住了哭泣,颇为不好意思的从母亲怀里坐了起来,毕竟不是真小孩,这样与妈妈亲密接触,还是有着难以言说的羞怯。
林纾扑哧一笑,点了点女儿红彤彤的鼻尖“真是小哭包~”林琳不依的扭扭身,“哪有~”原来(女儿)撒娇的感觉是这样的,这是母女俩新感受。滋味真不错呢
这一晚,林琳没有学习,林纾也没有去值午夜班,母女俩早早的上床休息,共同分享着自己最近的生活,孩子总是孩子,那样激烈的情绪起伏让林琳在母亲温柔的话语声中,渐渐沉睡。
林纾却毫无睡意。
出来的这些年,繁忙的工作,让她已经很少回忆从前了,每当想起,总是如坠冰窖,只是今天,女儿却再次救赎她,就像15年前。
当年,自己被送回家,没过几天,父亲就想联系人,想着赶紧把女儿再卖一次,只是碍于要求的礼金太高,加上自己难听的名声,竟无人肯要,最后还是村里的50几岁的老混混想要接手,得知这一消息,林纾真的不想活了,她不是文盲,曾经也是学校数一数二的好学生,被卖给傻子,还可以安慰自己,父母不是不爱自己,只是更爱哥哥。
可当那个老混混上门,用那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时,真的绝望了,当晚。林纾就偷拿了家里的敌敌畏进了房间,就在她准备结束自己可悲而短暂的一生时。
肚子动了!
原来早就有一个小生命在肚子里安家扎营,难怪最近总觉得衣服小了,手里的敌敌畏却怎么都喂不进了。
接下来几天,林父却一直在犹豫,并非想到了父女之情,只单纯觉得如花似玉的女儿,这点价钱未免太亏了,难熬的等待,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在陪着林纾。
这是自己的孩子,只属于自己的珍宝,林纾从小到大从没有获得什么,只有这个孩子,血脉相连,不会背叛,从未伤害过她,一个自己还是孩子的孩子,却出现了空前的母性,她首次不想要坐以待毙,想到守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