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罗赛微微蹙眉,关于奥朗实验室那一团乱的线索仿佛被牵出了一个线头,顺着拔弄下去就能窥见真实的一角。
“罗赛上校大概听说过吧,外界流传的关于奥朗实验室惨剧的导火索。”
“垂涎于e物质技术与黑暗哨兵可能性的商团,与奥朗博士商业洽谈失败,而后为了私利袭击了奥朗实验室。”罗赛回忆道,“奥朗博士随即向联邦政府求救,最后负责救援与善后的部队就是我所在的苍之牙,那场事故最终造成博士死亡,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也都下落不明,大部分心血研究都毁于一旦。”
“那个所谓的商团,就是铃木财团。”铃木明香咬了咬牙,眼神中隐匿着愤恨,“……父亲也死在了这场事故中,连带战锤的部分精英一起,是罗兹团长拼死将他的遗体带了回来。事后财团被联邦政府的专案组冻结调查,差点就此解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苟延残喘下来,经过这些年的积累慢慢回到正轨。”
站在明香身后的奥尼尔面露疼惜之色,那段时间的铃木家风雨飘摇,而尚在懵懂之年的铃木明香被强迫推上了最危险的位置,她努力着一步步站稳脚跟的身影都映在奥尼尔的眼中,只有他知道明香到底受了多少苦,才成为那个人前光鲜亮丽的铃木大小姐。
“因为这场事故,父亲在财团中成了罪人,连葬礼都没能好好举行……”尽管已经过去了七年,提及父亲的死铃木明香依旧难掩悲伤,清澈的黑瞳一片氤氲,“所有人都在理所当然的指责他的贪婪与疯狂,怨恨他将家族带入泥沼,无论这场事故看上去有多么的不合理。”
她费尽心力才将父亲的心血维持了下来,尽管内部各种派系的争斗从未停止,但铃木财团毕竟没有解散,依旧是足以左右联邦市场命脉的商业帝国。
可惜总有人等不及了,不惜与星盟同流合污对她这个家主痛下杀手,打的还是铃木真彦的女儿不配继承铃木家的旗号。
她的努力与付出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前行的绊脚石。铃木明香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既然她能坐在家主之位上,手中就不可能没有可供驱使的力量,只是明香不想将刀锋对准自己人,外患已经虎视眈眈,而内忧足以瓦解这个古老而庞大的集团,艾尔西还有那些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却依旧无所顾忌的下手,依仗的不过是明香父亲之死的污点而已。
“所以我一定要查明当时的真相,父亲不可能因为垂涎黑暗哨兵的技术而对奥朗实验室下手,这之中一定有什么隐情,他一直是个敬畏生命且反对用人为手段强制改变生命性征的人……我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明香努力地笑了一下,“我的父亲与早逝的母亲都是精神力评级a的优秀觉醒者,可惜我没有遗传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只是个毫无天赋,连奥尼尔的精神体都看不见的普通人。”
黑发少女的声音顿了顿,混杂着悲伤的哽咽,“……如果、如果他真的垂涎于黑暗哨兵的技术,就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女儿作为普通人碌碌无为的活着……他从来不认为觉醒者的力量高人一等,每个人都可以很精彩的活着,父亲自幼就是这么教导我的。”
“铃木先生说的没错。”罗赛一声叹息,“……学院里也有很多身为普通人的优秀研究者,你的怀疑不无道理,拥有这样思想的人,很难想象他会因为利益而不顾一切的袭击奥朗实验室,这之中大概还有别的隐情。”
黑发的少女吸了吸发红的鼻尖,望向罗赛坚定地点了点头。
情报交流完毕,接下来是探索实验室遗迹的时间。由于通讯受限,四人分成了三组,以精神力探查为主寻找实验室里的线索,明香与奥尼尔一起,而罗赛与西格分开行动,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深入实验室的内部。
在这样的情境下,觉醒者们的精神力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精神脉络铺散开来与同伴进行交接,确保所有分组都在能够感知的范围内,方便提醒与警示,取代通讯终端完成即时交流的功能。
罗赛就着通讯端上的照明往前走着,屏幕上依旧显示着无信号,只能作为手电筒使用。她将照明投降了前方一个废弃的实验室,光束扫过的地方扑腾着雾一般的灰尘,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滚落满地的实验器材,摔碎的试管与表面龟裂的透镜无声地躺在雪片般的资料中,不难看出这里曾经经历过怎样一场兵荒马乱,与赛尔顿研究所被星盟机甲袭击时的情景十分相似。
向导蹲下身来,就着灯光翻找着地上的资料,上面都是些普通的课题,并没有发现与黑暗哨兵以及e物质相关的讯息。
罗赛翻了一会儿后站了起来,望着满地狼藉陷入了沉思。
严格说起来,他们是跟着具象化后的精神体朱雀来到这里的。在确认了星城城郊仓库中的遗迹只是某个人意识海具象化的一角后,罗赛的思路是让朱雀循着构建这个意识海的精神力源头飞去,这对处于同一位面的精神体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像西格的黑狼曾经带着她走向宿主意识海中那片停留着天狼iii型的花海一样。
朱雀最后停留的地方是实验室的前方,连同那个黑暗哨兵的精神体猎鹰一起消失,那么构建出整个意识海的源头应该就在实验室里面才对,然而铺散开来的精神脉络并没有感觉到异常的地方,以罗赛的精神力评级而言,这个世界上少有能彻底避开她感知的精神力存在。
会在哪里?向导的视线停留在照明光束中翻飞的灰烬上,思绪却是已经飘向了远方。奥尼尔与铃木明香在过来的路上也见到了很多这样的废弃实验室,内里并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讯息,说明真正有关e物质与黑暗哨兵的核心实验室还在别的地方。
而作为源头的黑暗哨兵本体甚至还远在月面基地上,如果真的存在将精神力具象化的物质与本体分离的可能性……如果是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会怎么做?
精神脉络化作活跃的游丝,随着向导的意念漩涡般向着四周散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朱雀在意识海中跃跃欲动,才刚刚实现了具象化的精神还很疲惫,却又为脑中那个隐约的可能性而雀跃不已。罗赛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身侧所处的世界缓慢的褪色,废弃的实验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雪夜里温馨的房屋,不远处传来木材烧火时轻微的噼啪声,空气中似乎有诱人的食物香味飘来。
罗赛在房屋里来回转悠着,在床头柜上的旧照片,书房里的日记本,餐桌上丰盛的食物前都略做停留,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回了客厅前燃烧的壁炉上。这栋房屋,或者说这个意识海里有很多值得存放神识与思念的地方,但无一例外都是安静而死寂的,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唯有壁炉里在活动着,跃动的火焰驱散了雪夜的寒冷,前面温了几个熟土豆,正散发着朴素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