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还想着找谁顶罪,那边就有人禀告说是昭华长公主将毒害皇后娘娘的丫鬟给带走了,说是审问,公主身边一水儿的精兵侍卫,但凡有人拦就是一句“本宫担着”,宫里都知道昭华公主在三宫心内地位,所以也只是做做样子,便忙不迭的先来禀告。
皇帝眉头一皱:“她胡闹什么。”那个丫鬟一脸的赴死模样,皇帝并非看不出来,昭华审问一番也好,没了结果想必就不会再执着与此。“罢了,派几个人去,等公主审问完了,将人都给我好好带回来。”
侍卫头领领命下去了,又来了个在家养病许久的老臣——安国公。
安国公求见,皇帝也准了,当年争位的时候,安国公最后叛了林家归属于他,他虽然已经稳操胜券,但是还是给安国公一个从龙之臣的好名声。其后老安国公府灭门,更让皇帝看出此人忠诚。
“安国公占了个忠,四皇子占了个孝,恪昭媛占了个情。”朱承瑾也在牢里分析,她素手执着一枚棋子,玉质温润,在指腹间不停摩挲。“得想个法子,让皇伯父觉得这几人引以为傲的全是假象。”
朱承瑾在牢里还没见消瘦,楚清和却是有些憔悴,面部轮廓更为坚挺分明,神色内敛只有在看向朱承瑾时候有些心疼。“受苦了,昭华公主递信,说是等会儿要借你这里审问那丫鬟,你只需要问四皇子便可。”夫妻二人低语,楚清和迅速道,“这丫鬟有孕了。”
朱承瑾挑眉,“四皇子的。”她没用质疑,如果不是四皇子的何必大费周章至此,再者说卫郡王只是爱美,并非是见着个女人就想着如何利用一番,四皇子即使是对所谓“真爱”张侧妃,也含了几分利用心思。如果张侧妃亲爹不是张温祺,那这个真爱也不会太顺遂。
楚清和颔首,算是默认,道:“公主带着丫鬟在你隔壁监牢里,纱幔遮着,四皇子发觉不到。”
朱承瑾道:“这场戏要是想唱得好,还得有个人,崔姑姑,”她扬声唤一句崔然,“捎我的信儿,请张侧妃也来一趟。”
楚清和倒是还不知道朱承瑾与张侧妃这一出,微微有些诧异,目光中透露出一个意思就是——四皇子真爱都被你联系上了?
张侧妃接到消息的时候,四皇子刚刚出门,她正逗着皇长孙玩儿。林念笙最近因为安国公所以在府里地位重新高涨,但是她不紧不慢,只是牢牢握住四皇子。四皇子的心在她这儿,皇长孙也一天天的长大,她如今也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跟着四皇子,等四皇子登大宝。但是张侧妃觉得,这可能性等于自己再投一次胎,也不一定能办到。第二个就是,做一个皇长孙的娘,归于太子一派,这样日后四皇子死了,好歹儿子还有爵位,还能帮衬自家。
这两个并不难选,张侧妃是个冷静理智近妖的女人,她永远不会相信虚无缥缈的情爱,而且是四皇子这种人的爱。接了信,张侧妃便收拾收拾,让厨下将刚为四皇子做的点心打包起来,准备出门,却被林念笙拦住了。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林念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看在张侧妃眼里倒是无比好笑。她也不知道林念笙究竟有什么资本,在娘家失势自己失宠的情况下,依旧有当皇后一样的强势魄力,要换了她此刻夹紧尾巴做人,尽力低调才是真的。
张侧妃柔柔顺顺,如同刚入府的时候,可是二人之间早已回不到当初了。
那时候林念笙是新嫁过来的正妃,张侧妃与刘侧妃并不得宠,任由她揉捏。而如今,即使安国公府对四皇子有用处,四皇子依旧里里外外护着张侧妃,更别提太后与皇帝对这个侧妃都另眼相看。
林念笙只要一想到此处就恨不得直接将张侧妃和皇长孙一道掐死。
“刚才爷匆匆忙忙出门,说是去探望景豫郡主,走得匆忙也没带上什么东西,妾身送些糕点过去。”
林念笙冷哼:“你送?罢了,我去送吧。”
张侧妃含笑道,“皇子妃心疼妾身,可是,”提醒一句,“您现在还被禁足呢,等闲可是不能出府的,还是妾身去吧。”
两个女人针锋相对,林念笙就是不乐意让张侧妃出门,张侧妃垂眸看向自己手指,道:“您现在皇子妃位子还不是很稳呢,若是在我院子门口推推搡搡,害我摔在这儿,您说本就禁足的,还有什么惩罚呢?”
“你想陷害我?”
“跟皇子妃您学的,有些人连亲儿子都能下得了狠手,对一个侧妃推一把打几下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张侧妃只要出事,都不需要怀疑,就是林念笙做的。实在是林念笙狠心形象深入各人心底了,寻常人,比如张侧妃与马庶妃二人起了冲突,宫内都要查一下,但是林念笙则不同,她这个污点一辈子都洗不完了。
张侧妃虽然遇上一些波折,还是出了府了,临出门前吩咐道:“看好了皇长孙,皇子妃若是想去,只管拦下,都算在我身上。”
奴才们自然都听她的,万一皇长孙真的再被亲娘掐死了,他们就擎等着陪葬吧。别说什么取消人殉这种话,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不殉葬就是乱葬岗。
张侧妃被林念笙这么一拦下,到的就晚了一些,朱承瑾等不来张侧妃,自然没再给四皇子难堪,万一四皇子走了岂不是计划就完了。可是在四皇子看来,就是这个郡主妹妹总算是开了窍,知道不再与自己作对了,二人之间一时维持着表面和平。
奴婢们通传张侧妃到了,四皇子还有些讶异,“她来做什么,大牢阴湿……”想想自己将刚新婚的妹妹害进了这阴湿大牢,自己也不大好意思说下去了,“让她进来吧。”
奴婢动都没动,朱承瑾低低一笑:“请张侧妃进来吧。”
几个小婢女这才屈膝道:“是。”
四皇子在这儿,连几个婢女都使唤不动,脸上挂了一些怒,朱承瑾只当没看见。
张侧妃缓步而来,手里还拎着食盒:“您走的匆忙,来看郡主,也该带些心意才是。不然郡主是知道您的心意,外人不是说咱们四皇子府不懂礼数吗?您刚走,我便要来,只是……与四皇子妃说了会儿话,耽误了时辰,不然咱们前后脚到,更让人觉得好看呢。”
不得不佩服张侧妃,这种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上眼药的事儿,她做起来毫不忸怩,大大方方,更让四皇子觉得四皇子妃林念笙实在是不懂规矩又瞎胡闹。安慰道:“她自从那一次后,性子就有些古怪,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景豫妹妹你看,倒是为兄的疏忽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朱承瑾恨不得当场翻个白眼,四皇子走哪儿都不懂规矩这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会放在心里才是跟自己过不去,“瞧您说的,您可是四皇子,我如今不过是阶下囚。”
四皇子要说什么,张侧妃赶紧握住四皇子手掌,道:“妾身多嘴,只是瞧着,四皇子也是希望郡主早日洗清冤屈的呢。”
四皇子缓缓点头:“的确如此,陷害妹妹的人……”为了防止朱承瑾再来骂一遍,四皇子所幸自己先骂了,“实在是太禽兽了。”
帘缦后面,锦衣的昭华公主掀唇一笑,看着被捆在自己面前,嘴巴被封上,只留下一双死寂眼睛的丫鬟,一语未发,静静地等这场大戏拉开帷幕。
这出戏由朱承瑾来唱,最合适不过,但是对朱承瑾来说,也极为难。她要从四皇子嘴里套话,昭华与太子现在已然与四皇子等人同途陌路,更何况是说话,所以也就只有朱承瑾来做这事儿。
☆、第二百零二章、套路继续
皇帝与安国公正君臣一起回忆当年,为君的满脸感慨,为臣的已然哭的不行了。要说安国公是有一套,说哭就哭,情感酝酿到时候了眼睛一眨两行热泪就下来了。就是后宫那些宠妃,也没这一招哭的情真意切的本事。
只是宫妃即使假哭,也是美人梨花带雨,一张帕子遮不住万种风情,比起来安国公哭的就写实许多了,鼻涕眼泪,毫不在意表情。哭着哭着,话题就变了,从追忆当年多么辛苦,转到了儿女经上。
安国公边哭边道:“臣每每看着女儿就忍不住愧疚,是臣没教好女儿,惹皇上您动怒,臣教女无方啊。”
皇帝倒是想安慰两句,但是想起林念笙刻薄嘴脸,还是没能开口。
安国公听不见回应,抹了脸将话题带到了皇帝身上,“要说起来教育儿女,皇上您才是不容易。”
皇帝还是不说话,心里却很是赞同,朕何止是不容易——太难了。一边培养儿子,一边又担心儿子太优秀了自己位子不保,自己压制了众儿子还得担忧儿子之间争来抢去。
“可是您看公主皇子们,个个都是顶尖的。不论公主,只提皇子,臣虽是四皇子岳丈,也要说一句,三皇子沉稳寡言,五皇子寄情山水却别有一份洒脱,四皇子虽说聪颖过人,但是身份上还是有些欠缺的。”安国公的品评在皇帝听来,的确算是很中肯,“不过也是老臣糊涂了,都是皇上的儿子,母家身份高些低些也是无妨。”
“安国公好一张利嘴。”能闯御书房的,此刻除了太后也没第二个人了,苏淑妃埋在御书房的眼线禀报安国公进宫了之后,苏淑妃就借口送来一碗莲子羹,孙秀笑道:“皇上正与安国公,国公爷谈事儿呢,娘娘还是待会儿再送来吧。”
苏淑妃便起身去了太后宫里,这个当口安国公进宫,如果只是为了跟皇帝纯洁的谈心,谁也不会信。太后更是冷哼道,“他前些日子不是说自己是老身子老骨,要在家休养吗,怎么现在倒是忙不迭进宫了。既然他都走动起来了,那哀家也不好整日缩在宫里,苏淑妃,陪着哀家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