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因为有熊出没, ”萧槿脱口说完才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看他困惑望她, 便解释道,“我记得前世的今天好像有一只熊闯入了西直门。”
卫启濯奇道:“熊?打西山上面下来的?可熊在冬日不是会隐匿寝息么?”
“确实如此,这会儿天冷, 食物开始稀缺,熊应该开始躲起来睡觉了,不过大约这只熊体内食物囤积不足,想出来饱餐一顿再回去睡觉, 然后一路晃悠着晃悠着就晃到城郭这边来了。”
萧槿从前就知道北京这边有虎狼, 但不知道还有熊。当时听说这只熊大摇大摆闯进来,也是觉得很新鲜。因为熊也会如人一样站立行走, 所以她想想就觉得画面感迎面而来。
虽然熊行动缓慢而谨慎,很少攻击人,但说到底也是杂食动物, 萧槿觉得为策万全还是应该知会卫启濯一声。
“我晓得了, ”卫启濯抬手要去摸萧槿的脑袋时, 瞧见她戴着的珠翟冠,又收回了手,“等朝贺罢, 回家将这玩意儿摘了,仔细累着脖子。”
戴着翟冠便不能戴帽子,萧槿今早又起得有点晚,卫启濯便干脆让梳头丫鬟跟着上了马车, 在来皇宫的路上才帮萧槿收拾了发髻,戴上翟冠,反正马车平稳得很,也不影响什么。
“是有点沉,不过我觉得还挺好看的。”萧槿笑眼弯弯。
她不得不感慨这个时代的衣冠是真华丽,即便是分量重也愿意穿戴。她现在戴的这顶翟冠全是用造型别巧的珠宝缀成的,微微侧首便可闻珠结相击的清越响声,远望更是珠光璀璨,熠熠生辉。
卫启濯低眉,轻声道:“现在这样就满足了?想不想要一品诰命的冠服?”
萧槿抬眸觑他。她现在是三品诰命,如果今生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她必定能拿到一品诰命的。
“当然想啊,”萧槿笑道,“你努力挣给我。”
卫启濯敛眸笑道:“我尽力。”
“不急不急,我慢慢等着。”萧槿笑着拍拍他,与他作辞。
卫启濯目送萧槿在宫人的引领下入了宫门才折返回马车上。他坐下时垂眸看了一眼身下新换的锦垫,唇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那日打芦苇荡归家去的路上,她便嘀咕着要换掉沾染了敦伦痕迹的锦垫。他当时逗她说往后这锦垫怕是要常换了,她闻言面红耳赤,耳尖红得滴血。
可惜她之后一直不肯再跟他出来试试。
卫启濯到达酒肆时,谢元白已经到了。
如今尚未入九,他见谢元白裹了一袭紫貂裘还是缩手缩脚的,在他对面落座,道:“我从前送你的那些补品你都用了么?”
自从谢元白帮他救了宋氏母子那次,他每回年节都送他补品,全是补肾的。
谢元白听他没头没尾地问起这个,一愣道:“我自己用了一些,余下的分赠予家人了——济澄问这个作甚?”
卫启濯摆手:“没什么。”旋又道,“等会儿我要早走会儿,去接内子。”
谢元白笑道:“济澄与尊夫人果真情笃,不过我听闻西直门那边近来开了一家首饰铺子,济澄要不要去瞧瞧?女子最喜欢那些了,济澄不妨去挑一些回去哄媳妇。”
卫启濯想起萧槿的交代,直是摇头:“不去不去。”
“济澄怕耽搁工夫?不打紧,她们最早也要到下午才能,咱们喝几口酒暖暖身子就走便是。”
“不是,”卫启濯正色道,“我媳妇不让我去。”
萧槿始终觉得命妇朝贺就是个变相的高级茶会话。而这个茶话会有一个亘古不变的主题,那就是攀比,因内外命妇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故此女人的虚荣心在这个时候彰显得淋漓尽致。
外命妇即为官员的母亲和妻子,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诰命夫人”。职官品级共有九品,每品有正、从之别,共十八等,外命妇等级无正从之别,共分为九等。
因诰命品级与丈夫和儿子的官职等级息息相关,高官又多是年纪一大把的,所以品级高的诰命夫人一般都是有了儿孙的人,甚至有些连曾孙、玄孙都有了,萧槿坐在她们中间听着她们说道自己跟别家的儿孙,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假诰命夫人。
诰命夫人们大多是交际高手,萧槿前世也常来参与朝贺,她觉得从这些人身上能充分看出说话的艺术,看似寻常客气的话,实则可能暗藏各种意味。不过身份的尊贵也不完全靠着品级高低来体现,像是那些高门望族出来的少奶奶,品级大多也不高,但婆家或者娘家势大,旁人也不敢轻视。而萧槿属于那种品级又高后台又硬的。
朝贺诸礼毕,皇后又赐下宴来,萧槿入席后与身边的一位夫人闲谈时,忽然听见内侍通传说永福郡主到了。
与外命妇相对的,就是内命妇。内命妇即天子的妻妾与未出嫁的姑母、姊妹、女儿。中宫千秋节的朝贺是内外命妇都要参加的。
内外命妇分开进餐,永福郡主身为宗室女自然是在内命妇那边进膳。但由于皇后方才领着尚仪局一众女官来了这边,所以萧槿猜测永福郡主约莫是有事来找皇后的。
永福郡主入殿后跟皇后见了礼,随即接过身边女官手里的金寿字双耳圆杯敬了皇后一杯酒,含笑说了一番祝寿的应景话,跟着话锋一转:“妾身前些日子偶然间得了一只五色兔,觉得瞧着极是喜人,又吉利得很,今日便带了过来,正好献上来博娘娘一笑。”
皇后笑道:“竟还有这等事?快让我瞧瞧。”
萧槿正小口喝着宫中御酒房新酿的金盏露,闻言转头看了永福郡主一眼。
凡是那种生得绚丽又违背常理的动植物,都会被认为是祥瑞之兆。永福郡主大约也是想讨好皇后,进而讨好皇帝伯公。只是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她父亲的意思了。
待到那只兔子被呈上来,萧槿远远看了一眼,又转回头继续慢饮谈天。
她是不太相信有什么五色斑斓的兔子的,她倒是更愿意相信那兔子是被染了色的。
卫启濯与谢元白饮酒至日中,便告了辞,起身离席。
他才出了酒肆,迎头就瞧见卫启泓身边的小厮来升着急忙慌地朝这边跑来。他没兴趣知道来升去作甚,转身就往停在酒肆旁的马车边走去。
他还没走出几步,来升就惊喜地唤了他一声,跟着疾步奔至近前,朝他匆匆一礼,躬身道:“四少爷,求您帮帮忙,大少爷如今惹上些麻烦,现正在西直门那边,您快去看看……”
“我还有事。”卫启濯径直打断来升的话,绕开他就要上马车。
来升一时急了,挡在卫启濯面前道:“四少爷,小的求您了,您不看大少爷面上,好赖也看在国公爷面上,救救大少爷……”
卫启濯目光瞬冷。
跟在后头的明路上前呵斥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一个下人也敢挡在少爷面前?”
来升恓惶跪下,连连求饶,但又不肯走,叩着头求卫启濯赶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