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轻垂眼帘,指尖儿轻轻拨弄着团扇绣饰。
谢濯视线落在凉亭外,看着沿在石阶上休憩的男男女女,道:“孤幼时性格沉闷内向,不似其他皇子会讨父皇欢心,也不会像其他公主般躲在母妃怀里撒娇。母妃刚生产完忙于固宠,无暇顾及宫中幼子,又或是为了让母后放松警惕,将孤过继到母后名下养育。”
他顿了顿,道:“太子妃,你可知孤还有个胞弟。”
沈桑点点头,“是如今在漳州的漳王殿下。”
亦是大宛最年轻的王爷。
年仅五岁,就被昌安帝封王,赐漳州为封地。
“孤比胞弟年长两岁,胞弟性格与孤完全相反。幼子年幼乖巧讨喜,长子疏离冷漠养于他人名下,在母妃心里孰近孰远,孤一直都很明白。只是那年,父皇得了场大病,几位皇兄暗中谋划夺嫡,胞弟替孤无意中喝了毒酒,险些丧了性命。”
沈桑听的心中一惊,“那岂不是……”
谢濯点头,“嗯,母妃一直都对孤怀恨在心。若不是孤,幼子不会误食毒茶,身子落了病根,更不会在懵懂无知的年纪远离皇都。”
“可这错并非错在殿下身上,而是错在当初局势。”沈桑心中复杂。
谢濯浅淡的朗眸微微挑起,十分诧异的看着她,“若孤说,那杯茶是孤亲手喂给胞弟的,太子妃也信错不在孤?”
沈桑抬眸,朱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臣妾相信殿下。”
谢濯怔愣片刻。
半晌,他起身,低沉好听的笑声响起。
“太子妃……”
谢濯道:“是了,孤那时并不知道那杯茶被人下了毒。”
沈桑唇角浅浅弯起。
谢濯合起古书,走了两步停住,道:“山上风大,太子妃欣赏完还是早些回去歇息,若感染风寒可莫要再怪孤。明日我们就回东宫。”
说罢不等沈桑回应,踱步离开。
凉亭下几名壮汉小厮正围成一圈,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清俊少年。
站在对面的粉衣少女抽出腰间别的鞭子,手腕翻动,“啪”地一下打在地上,发出咻的一声。
“只要你乖乖听话,伺候本小姐舒心,三月期限到后,你随时离开。”
被围起的少年正是元熹,他皱起眉,双手紧握放在身侧,抿着嘴没开口。
他不能给主子惹麻烦。
粉衣少女拧眉,缠着鞭子一圈一圈绕到手腕,嚣张跋扈道:
“沈家现已落寞,家中无权无势,早已不是昔日世家。就算你的主子是太子妃又如何,嫁入东宫足月,却连沈家大门未踏入半步,分明是已弃卒保车。太子妃连整个沈府都能舍弃,你以为,她能为了一个奴才得罪我爹不成?”
元熹冷着声音开口,“让开。”
话音尚落,太子谢濯从凉亭下来,眼底深邃凝住着众人,“太子妃得罪不起,孤可得罪的起?”
“太子殿下!”粉衣少女有些慌了阵脚,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怎么、怎么会这么巧让太子撞见了?!
完了。这下子真的完了。
谢濯道:“孤且记得礼部尚书为人师表,刚正不阿,家风甚严。家父掌管“礼”字,应最是知晓孤平日里厌恶什么。”
粉衣少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是臣女错了……求殿下宽宏大量……”
谢濯摆手,“孤明日会召礼部尚书觐见,退下。”
粉衣少女的面色渐变的惨白,其余小厮见状,连忙将人扶下去。
元熹平日与谢濯见面不多,心中也甚是复杂,可这会儿还是抱拳道谢:“奴谢殿下解围。”
谢濯视线落在元熹脸上,神情凝重,微作沉思,继而道:“莫要觉得尚且有几分姿色,就背着你家主子在外与其他女子随意搭话。孤会与太子妃详说此事。”
元熹:“……”
元熹愣在原地,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直到陆一经过,拍了他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
心底五味杂陈,头一次不知道该摆出何表情。
……
事后太子殿下并没有跟太子妃谈起此事。
谢濯深知那小侍卫脸皮薄,又好面子,不会先发制人的跑到太子妃面前告状,他也更加不会主动提及其他男子。
况且,此小侍卫心悦太子妃许久,难免太子妃会念及旧情,事后过分追问。
并非上策。
翌日,一行人整装待发,简单收拾过物什,浩浩荡荡下了山。
沈桑站在山脚,捻着团扇,轻轻摇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