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珩看不到的地方,姜栀两条细腿直挺挺往前一伸,小脚丫烦躁地在床上跺了好几下。
房间墙角的沙发椅,温灵身上盖一层法兰绒薄被,双腿折放在椅子上,上半身斜斜靠着沙发扶手,慵懒的眼神时不时往床上瞄去。
聊得还挺忘我。
零点已过,温灵伸了个懒腰,双腿下地,不疾不徐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时先生。”她没露脸,窝在被子里声音嗡嗡的,“大半夜的您就有时间了?前两天怎么不见您这么闲呢?”
时珩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有些懊恼。
不等他接话,姜栀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当下就迫不及待为男朋友挡下了娘家人的炮火:
“是我啦,我怕打扰他都没跟他说话。聊天记录你也看过了,我说的每句话他都有回的。”
床头处的薄被忽的往下拉了些,露出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瞪得姜栀心里发怵。
光瞪她还不够,温灵伸手在被子底下狠狠拧了她一把,丝毫没留情。
自制力超群的姜栀脸上愣是没显出一点疼色,只暗暗抽了口凉气,不着痕迹给温灵递去一个“拜托拜托我还在和爱豆视频请饶我一命”的眼神。
温灵被她这个软趴趴没一点骨气的眼神鼓掇得更气,张口便道:
“骗炮渣男和我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不想她音量没有控制好,此言一出,满室皆静,凝滞的空气有如透明的固态凝胶,将她二人活生生定成两座石像。
良久。
画面中的男人轻咳一声,嗓音不见丝毫变化,澄澈温和依然:
“你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拍综艺。”
“想找我的时候别忍着,我都在。”
这句是对姜栀说的。
视频通话结束的那一刹那,林游正好推开休息室门进来,急吼吼的:
“老板大人,外面那群记者等您等得都要掀屋顶了,您能不能......”
剩下的话化成一口浓痰,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休息室钢琴凳旁,时珩正好站起身,侧对着林游的他右手置于脑后,非常烦躁地捋了一下头发,而后又单手生硬拽下领口的领结,随意往地上一掷,回头看向林游时,眼神一反常态的冷冽:
“干什么?”
说的是德语,嗓音冷淡疏离,林游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没事没事。”林游识相地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猫着腰关上门,“您好好休息,那群嗷嗷待哺的记者我来打发就好。”
室内重回寂静,墙上的石英挂钟规律走动,滴答声异常清脆。
骗炮渣男?
时珩此生第一次表情管理失控,无语到极致竟笑了起来。
心底油然萌生出把温灵从姜栀身边清理掉的极大冲动。
七月,横店影视城,梦外滩影视基地。
仿共和旅店建筑门前的青砖广场,晨间日光熨得地砖发烫,鹅厂独播网剧《五月》开机仪式刚刚结束。
一个二十四五岁、瘦瘦高高、五官清俊轮廓分明的年轻男子坐在遮阳伞下的竹椅上,小助理在他旁边举着扇子扇风,而他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一个地方良久,末了,对身边几人吩咐道:
“这里太晒,我们搬那边去。”
小助理犹豫了,可经不住自家艺人的眼神施压,还是收拾了家当搬到对面建筑的屋檐底下。
眼瞧着他们在烈日下麻溜动作,周钰眉头越锁越紧。
“说好了一人一个屋檐,都挤到一块岂不是要热死?”
姜栀拉住周钰指尖,淡笑道:“他们过来,我们挪远点就是了。”
开机不过两三小时,这已经是梁晟第二次找姜栀不痛快了。
刚才在室内对戏的时候,就因为姜栀说错了一个词,梁晟脸唰的一下拉老长,劈头便斥她不专业,场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人他教训完了,转头又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对剧组来劝的工作人员和和气气,前辈的架子端得很足。
周钰不是易怒的人,眼下好端端的,乘凉的地方又被占,天气燥热难当,心中难免窝了一团火。
开机第一场戏,姜栀饰演的程五月在街市偶遇从私塾教书归来的男主角。
程五月出身高贵,场景时间又设置在深秋,姜栀一身翡翠色左衽袄裙,外搭一件米色绸缎马甲,衣料繁复厚重,颈上还围有一圈当下时髦的白色假领,明明闷热得不行,步伐还要求轻盈自在。周钰看在眼里,默默为她捏了把汗。
相比之下,出身平凡的男主角徐生就幸运得多,除一身朴素的浅灰长袍外,别无缀饰。
出周钰所料,姜栀第一场戏过得特别快,原以为她需要多拍几条进入状态,没想到一遍就过了,连导演都十分意外。
“你是不知道......”姜栀咕噜噜喝掉小半瓶水,“舞台上的镁光灯比太阳毒辣好几倍,我在舞团的时候早就闷习惯了。”
周钰恍然大悟,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喝慢些:
“导演估计对你第一场戏没什么期待,一遍过了最好,多拍几条多练几次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