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思回到位置上的时候,正好灭绝走进来,班里立刻唰的悄无声息,她匆匆翻开课本,见整本书干干净净的好像新的一样,只在扉页写了他的名字,龙飞凤舞两个大字。
原来他的‘yue’不是越,而是樾,在字典里,意思是遮荫的树。
灭绝上课严厉,四五十岁戴一副金丝边的小眼镜,细长的眼睛一瞟,“坐在后面偷吃东西的熊本雄,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
全班刷的回头,大熊猛地把鸡爪往桌洞里一塞,灭绝狠狠敲了敲黑板,“告诉我,这个g是什么意思?”
在全班同学的[哀悼]注目中,他一脸茫然的站起来,挠了挠头,“那个……是克吧,我知道kg是千克。”
然后是哗的一声哄堂大笑,灭绝气的嘴都在抽搐,顾文思回过头捂了脸,在手下崭新的课本上记下自由落体的公式:v=gt
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标注:g=9.8米/秒(重力加速度),t=下落时间。这样他应该就能知道了。
此刻的顾文思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那本泛黄的物理课本,过去的画面历历在目。
她还记得从前,明明班里后排那些调皮捣乱的男生都是同进同出,其他人翻来覆去被教导或叫家长,她却从来没见过俞樾的家长来,老师也从来不点他的名字。
现在想想,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顾文思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高中时也就喜欢读几本《美女与野兽》《简爱》之类的爱情小说。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原句出自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山陀尔,能像她这样记错成: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的,并不多见。
“为什么……”不仅留着有她字迹的课本,还留下了她借过的课外书。
顾文思心头噗通噗通狂跳,她继续翻那个大纸箱,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堆杂物,有她元旦文艺演出时戴的魔女帽子,还有手工课上做的泥人,粗糙的差点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然后,她在最底下发现了两本旧相册。
外皮好好的用牛皮纸包起来,绑着红绳,上面还落了一把数字锁。顾文思手颤了颤,输入了密码,竟然开了。是她高中时的学号。
里面一张张的照片,有些洗的并不清楚,有些是明显的抓拍,但是都是同一个主角:顾文思。
她午休时趴着睡觉时的样子,她体育课憋红了脸跑八百米,她高举着手臂打羽毛球,自习时低头写作业,头发垂在肩上。
还有拔河比赛那次,她腰上绑着绳子,摔在地上的画面,不过镜头糊了,大概是他拍的时候动了。
顾文思已不知道用什么心态来思考。
‘叮-’手机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她吓了一跳。
【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在家等我。】是俞樾发过来的。
仿佛烫手山芋一样,她猛地把手机丢下,磕巴一声摔在地上。
知道了那么多的事,她的大脑早就变成一锅面条,搅和搅和纠缠在一起,顾文思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捡起手机,又是怎样回复他信息的。
【我去店里一趟,不用来接我。】
她竭力保持冷静,现在再看看,他的微信头像是一张高中时的毕业大合照,和同学们关系并不亲近的俞樾,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张照片。
顾文思感觉大脑空白一片,忽然想起了什么,翻通讯录找出了那个曾经给她充了两千话费的神秘号码,拨通。
嘟嘟响了两声,“喂?”对面一个陌生的男声,接起来的人并不是俞樾,顾文思忽然起了一丝侥幸心理,也许那个人不是他。
“啊。”然而那个男人忽然反应过来了,“你是夫人吗?我是刘骏,这是俞总的工作电话,您有事的话还是打他私人手机……喂?”怎么挂了。
她瘫坐在地上,神经晕眩起来,“还有,还有什么……”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现在刻意回想,她身边发生的一切奇怪事情好像都可以得到解释,为什么高中时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号码,一隔许多年都还没有停机。
为什么那些同学要在她面前聊关于俞樾的话题,并且刘名美还似乎是说给她听的,他们觉得俞樾和她有什么关系,但是她自己却从未知道。
为什么他会那么及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根本不在意彼此是不是租赁来的关系。为什么他的动作那么快,看似步步紧逼,却总是水到渠成。
又想到了什么,顾文思点开软件后台查看那个忠实的老用户,id是[美团用户28746],他从开店就一直坚持天天下单,地址定位蜜思百货大楼,从来没有特殊要求,从来都是五星好评,不管做什么都买。
她原本以为是遇见了梦中的忠实顾客,没想到……
“账户缩写,yuyue。”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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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樾提早了半个多小时开车回家,文思的回复看似平常,却无端让他有点担忧。刚拐进小区大门,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上方走了下来。
顾文思心不在焉,忽见一辆车慢慢停在了面前,车大灯一闪,她犹如惊弓之鸟。
“不是说要去店里?”俞樾摇下车窗,见她两眼呆呆的瞧着自己,“一起去吃饭吧,我带你去学校门口吃阿大米线。”他问,脸上甚至还带着期待的表情。
见顾文思不说话,俞樾打算开车门下来,却见她猛地后退两步。
“不用了,我不饿。”她僵硬着低下头,两手紧张的揪着手里的包,俞樾皱眉看着她,“文思,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一点二米是人类心里的安全距离,她却远离了将近三米。
顾文思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你别再下单了。”
俞樾以为她知道了美团账户的事,“这没什么,办公室里的人他们都喜欢吃你做的点心,我……”
“还有别的。”她打断他的话,“我都知道了,从高中开始。”
这一瞬间,两人之间仿佛升起了一座玻璃做的高墙,生生的拉开了无法逾越的距离,而彼此却连掉落一根针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文思,你听我解释。”俞樾试着往前走。
“你别过来。”她忽然喊着,他生生停下脚步,顾文思连看都不敢看他,声音压抑的发抖,“抱歉,今天我搬回家,你别来找我。”说着匆匆转弯,从他身边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