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郁玲也未睡,开了台灯看书,见他来来回回的窜好几趟,问他:“你到底睡哪儿?你妈上不上来?”
钟乐长腿跨过郁玲,钻进暖烘烘的被子里:“她在下面睡。”
“这样可以吗?”郁玲合上书,“你妈也55岁了吧,到我们家睡沙发。回老家和人一聊天,那不成我虐待她了?”
“她让我上来的。”钟乐撑着头,侧过身子,“她老是叫我多陪陪你。”
郁玲关了台灯,一点点的挪进被窝里。亚麻窗帘没有天鹅绒挡光,郁玲望着窗帘上不时掠过的外间光影,说:“你妈和别的婆婆不太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钟乐不敢凑得太近,怕挤着她疼。
“也许就因为她在妇产科这么多年,见得多了,知道女人失去孩子后,会是什么样子。”
钟乐的手一点点靠近,叠在她的腹上:“你还是很难过。”
郁玲点头又摇头:“也不,就是不能想。一想起来,就觉得从肚子那儿,一路向上到心脏,都揪在一块儿。”
钟乐能触到那道疤痕,指腹一点一点的摸过去,很短,但是凹凸不平。到此时,他真正体会到他爸妈叮嘱他不要老和郁玲说孩子的用意。虽然他也很痛心,但郁玲是用血肉之躯去体会的。他只能憧憬时光能把这一切都渐渐抹平。
钟乐去上班,公寓里便只剩婆媳二人。早餐陈婷只给了郁玲两个包子,到中午她就饿了,于是下楼去看,陈婷还在厨房里忙着。她赶紧进去:“妈,你随便弄点就行。”
话音刚落,看砧板上无非就是两个切碎了的西红柿,旁边一个碗磕了三个蛋,再有就是一条黄瓜了。郁玲摸摸鼻子,就这样的全素菜,她也能在厨房里磨蹭一两个小时。
陈婷问她黄瓜吃不吃皮,郁玲说还是削了吧,她拿起刨子削皮:“我很少在家里开火,做菜也不怎么讲究。你等会尝尝,要不习惯,就点外卖。”
“没事,妈,你随便做吧。我对吃也不是太讲究,没有钟乐在行。”
“钟乐啊,他应该是从小跟着我们吃食堂吃怕了,为了吃点好的,不容易,自己给练成一番技艺了。”
西红柿炒蛋,清炒黄瓜,就着它们,郁玲吃了一大碗米饭。陈婷小心翼翼的问:“会不会太淡了?”不了解郁玲的口味,她实在是不敢放盐。
郁玲舔舔嘴唇:“我觉得还好,”她又夹了一片黄瓜,“不淡,也不咸,好像生了点,但黄瓜生点也无所谓。”
郁玲一向不殷勤,漂亮恭维的话,是不太可能说出来的。看样子也是口粗,不挑剔。陈婷心下宽慰:“那我下午再给你煮点排骨汤?”
“不用麻烦,我喝牛奶就好,牛奶也补钙。”
下午陈婷收了晒干的衣服,上楼放衣柜里,郁玲还在看书。这一天下来,她也没句闲话跟她讲。这儿媳是真的不怎么近人情,但也不是针对她,十几岁时,她就是这般勤奋又清静的模样。
她站窗前看了一会,回头对郁玲说:“你这房子除了小点,真还挺不错,你看外头这风景。”
郁玲疑惑,外头除了对面破落的财神,还有什么风景。
“怎么回事啊,钟乐也不知道。”陈婷招手让她过去看,指着窗外的左侧,这个角度竟看得到一点点的山头。郁玲才恍然大悟,“那是塘朗山。”
“我看也不远。钟乐说那里修了个公园。等你身体恢复了,有空你们两个就去爬爬山,还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一个下午,许久不见的马晓兰前来探望。她和郁玲之间,通常没事就不联系。这日她看到日历,想着离郁玲结婚的日子也不远了,居然还没给她送请帖,未免太不把她当朋友了,于是跑去问钟乐,才知宫外孕的这场事故。
郁玲给她开的门,她在屋子里左右瞧瞧:“不是,钟乐做得出来啊,就放你这么个病人在家里,也没人照顾?”
“不是,他妈来了。”
“那人呢?”
“下午没事,出去玩了吧。”
“真有她的。” 马晓兰撇嘴,因自家婆婆的问题,她对天底下所有的婆婆都没什么好感。
“我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不能跑,弯腰也有点吃力,但家里也没什么活让我干啊,不需要人专门来照顾,他们不放心而已。”
陈婷在她这里呆得也是闷。两个人一日三餐吃得尤为简单,日常家务也不多,她天性比郁玲要活泼开朗几个档次,在海蓝公寓没呆几日,就和一帮练太极的老太太交了朋友。每日早上买了菜和早点,便匆匆下楼去练太极。
其实她不在家里晃来晃去的,郁玲还觉得轻松些。她泡了茶过来,马晓兰赶紧去接:“千万不能跟他们客气,你这一刀为谁挨的?他们的孙子啊。这时候都不看重你,那什么时候看重你。”
“无聊。我不需要谁特意来看重我。”郁玲转了话题,“晨星的摊子,接得怎么样?还顺利吧,我看你也没个电话。”
“顺利个头。我每天忙到晚上□□点,回到家我妞妞都睡了,第二天连那一个小时的哺乳假都不能休,一大早赶回世方给黄维元做报告。你说他要是不信任我,何不另请高明?去他娘的。”
郁玲苦笑:“你有工作可做,有薪水可领,总比我这样呆在家里强。”
“辞职后,你一直没找工作?”
“找了,本来都和mcc谈妥入职条件了,但后来不是怀孕了,也去不了,瞒着入了职,那工作量也不是孕妇能熬下来的。况且我们原本就是做人事的,隐孕入职,那不特丢脸么?”
“可惜孩子也没保住,鸡飞蛋打一场空。”
“慢慢来吧。”郁玲想起一事,“马晓兰,你人脉广,帮我找家能挂靠社保的单位吧。个人缴的和单位缴的,都我自己出。深圳这边,医疗保险断交三个月,账户就清零了。这个月再不缴也不行了。”
“哟,正好。你还记得袁嘉齐吗?”
“和我们一起进的世方人事部,呆了有四五年吧,后来跳槽去了信软,怎么了?”
“还能怎样?”马晓兰的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卡住了呗,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辞职了,两个月刚开了一家人力资源公司。他还给我打电话了,没找你么?”
“没找,陌生电话我通常不接。他公司,主要做哪块业务?”
“我没细问,好象是承接培训这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