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挚蹲在河床边, 费力的将一株草从沙漠里拔出,长长的根断在沙漠底下。
“这种草叫骆驼刺, 它的根一般长达二十米,为了生存深扎入地底寻求水源, 即使不在河岸边, 沙漠深处依然能生存下来。”
“好厉害的草。”
“还有一种树, 叫白杨树,是西北这最普通的一种树,它可以长在大路边, 田埂旁,哪里有黄土,哪里就是它生存的地方,哪怕在坚硬的土地上, 只要给它一点水分,白杨树的一截枝条就会生根、抽芽,不需要人去施肥, 也不需要像娇嫩的草坪那样去浇灌,只要不挥刀斧去砍伐,给它一点宽松的环境,让它吸收自由的空气, 它就会挺拔向上。”
陈再不知道什么骆驼刺,也不知道什么大白杨,他只知道那棵他小时候在树底下玩过泥巴,捉过蚂蚁,在树干上刻过身高的老槐树,树干已经很粗了,两个他合围起来可能都不能完全抱住。
可是后来,那棵陪他一起长大的老槐树,最后还是被锯掉了。
因为可以卖钱。
“陈再。”
“嗯?”
“其实你在很多人眼里,既像骆驼刺,也像小白杨。”
陈再蹲在水岸边,用手拨了拨水面,笑了笑,“夸我干嘛,我哪有你说的像骆驼刺和小白杨那么坚强,你不知道,我其实有时候……”
顾挚不想听他说这种话,手直接绕过他后颈,捂了嘴巴,“陈再,你知道你一说这种话,我就特想揍你。”
陈再有些委屈,“我是说真的。”
在他所存不多的记忆力,好像真的没几个人夸过他,铺天盖地的谩骂与嘲讽居多,那些事情是他的过往,却成了他的错,被人翻出,成了他的黑料,好像陈可进过监狱是他的错,小时候被欺负被迫还手也是他的错,他极力和每个合作过的演员撇清关系就是为了不想让人觉得他抱大腿,但依旧是他的错。
但现在回想,其实也没什么,当初装作没看到,装作没听到,每天依然过得很好,只不过有时候也是真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已。
“我好像,从来没做对过什么事情,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顾挚说他,“妄自菲薄。”
“我有几斤几两重我自己清楚,虽然现在网上骂我的人少了,可是喜欢我的人也不多,她们只是在可怜我,或者对之前对我恶言相向觉得愧疚。”
“那是她们没看到你的好。”
“我也想像一棵小白杨,可是我觉得我不像小白杨,只能当一株骆驼刺,其实小一点,不起眼,也挺好的。”
“陈再,我期待你长成苍天大树的那一天,俯身看着曾经小瞧过你的人。”
陈再咧嘴一笑,眉眼一弯,皓齿明眸,那笑容干净纯粹又单纯,差点晃了顾挚的眼睛。
“希望吧,我也期待有那么一天。”
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走吧,该回去了。”
上车,那汪绿洲一点一点的远离他的视线。
陈再大概明白了顾挚带他来这的目的,趴在车窗上感受着热浪与风沙迎面而来,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仔细想想,顾先生对自己还是挺好的。
唔……以后分他半边床吧。
陈再深思熟虑,觉得可以。
倏然,车猛地停下,陈再差点磕了下巴。
皱眉,“怎么了?”
“你坐车内别动,我下去看看。”
顾挚下车,掀起车前盖,查看了好一会,站在车盖前,无奈道:“车坏了。”
陈再一惊,连忙下车,“坏了?你这什么破车!”看着天边灼灼烈日,掏出手机,苦巴巴道:“没信号……”
顾挚也将自己手机掏了出来看了一会,真一点信号也没有,凝眉,“这儿距离太远。”
“那怎么办?”
沙漠昼夜温差大,现在气温可能三四十度,一到晚上,很有可能降到十几度甚至几度。
顾挚扫视远方黄沙漫天,“没办法,只能等人来救。”
陈再举目四望全是黄沙,绝望道:“等人?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幸运的话可能待会就来,万一……”
陈再慌了,“咱们不会这么倒霉吧。”
顾挚看他垂头丧气的,伸手摸了一把他后脑,笑着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陈再斜眼瞥了他一眼。这人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
顾挚在车前还在敲敲打打的修车,陈再蹲在一边给他加油打气。
最终,顾挚满手汽油,摇头,“修不了。”
陈再仰天哀嚎,“顾先生,你是要破产了吗?下次能不能买个贵一点的越野车!”
顾挚自知理亏,也就咬着牙把这辆车的价格吞了下去。
夜色很快降临,两人始终没等来救援的人,气温骤降,陈再坐车里有些困。
顾挚给他拿了张毯子,“睡吧,有我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