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六溪骂了一声。
这舅甥俩是摆明了要整裴宋父子啊!
苗六溪:“既然知道他看不得,为什么刚才修书的时候你不阻拦?”
胥巳:“我也是才看到书里的内容啊。”
苗六溪:“那还啰嗦什么,我还以为《赫胥史》是你写的呢,走开!”
她想继续往前走,但胥巳实打实地挡在门口就是不让进去,苗六溪火冒三丈,怒道:“现在骷族的消息都已经在网上传开了,有空拦着我,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些热搜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封他们的嘴。至于舅舅,你更不用管,他疯起来没人能劝”
疯?
怎么能用这个字来形容你舅?
“什么意思?”
“别看他平时闲云野鹤,但心里的事比谁都多。赫胥灭国,骷族消亡,这些听起来都是他一人所为,但其实舅舅做这些,都是因为……总之真相非常残忍,我舅舅是骷族百姓最敬仰的君主,他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而故事又被记载在《赫胥史》中,我之所以盗走那本书,就是希望那段过往不会被公众于世。那段过去,对舅舅来说十分阴暗,他花了很多年才走出来的,时间积累起来,换作普通人,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但他每每想到这些,还是会痛不欲生的。苗六溪,我都劝不了他,你还能怎么办?”
苗六溪听他细细说来,内心不由浮出阴霾。
可如果真如胥巳说的这样,骷族和赫胥国的灭亡真相都被写在《赫胥史》上,那按道理讲,应该对贺楼生来说是种洗白,起码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在平白无故杀人,也不会给他贴上“手段残忍”的标签。
这种标签,苗六溪就给他贴过,甚至至今都撕不下来。
可怎么会有人,宁愿错杀别人,也不愿摘去自己的标签呢?
真相到底是什么?
贺楼生一向泰然自若,还有什么,是会在他心坎里过不去的呢?
她逐渐感觉,自己真的劝不动了。
苗六溪:“让我进去,万一他真的伤害到人怎么办?说到底,《赫胥史》也不是他们写的,大家只负责修书,那是工作,你们不该把罪责推到修复师的身上,那古籍你们偷就偷了,还把人抓过来修,修完了又不满意,烦不烦。”
“可他们依旧在打听骷族的消息,不是吗。那个宋甄表面上是个干干净净的医生,背地里,却三番两次使用卑劣手段,一个大男人成天带着支录音笔,不觉得变态么。”
苗六溪沉默了。
好像是有点变态啊。
胥巳:“人族贪得无厌,自古如此。”
“话也别这么说,胥老板,你自己不也在人类世界生存吗,你现在吃的每一口饭菜,不都是人类栽种的粮食吗,你赚的钱、住的房子,全都是人类用汗水一砖一瓦搭建出来的,你作为挥金如土的资本家,吸食着人类的劳动力,左右都离不开人脉,怎么却反倒说我们贪得无厌?”
胥巳:……
胥巳:“妹啊,真行,说不过你。”
“别叫我妹,难听。我现在跟你舅舅在一起,要是不出意外,以后可能是你舅妈,好外甥,还不快放我进去。”
胥巳:………………
娘的。
胥巳不由笑了一会,问:“你平时,对他也这么蛮横吗?”
苗六溪:啊?那倒不是,我很温柔的好吧。
苗六溪:“关你屁事。”
“行行行,怕了你,要是真能耐,那就请吧。”
胥巳主动为她打开石门,脸上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他说:“就是,我舅舅问起来,千万别说是我放你进来的。”
嗯,大外甥乖。
苗六溪发现,贺楼生并没有从高坐上下来。
她松了口气。
可是,他面前的桌子被拍裂了。
刚修补好的书叶被平整放着,上面布满了残缺的古文。
真败家,那古董桌最低百万起步。
她看了眼修完书却被莫名凶了一顿的父子二人,宋甄就算了,年轻人受点苦没什么,但裴老师……状态就非常差,似乎被吓得不轻。
苗六溪又转眼去看贺楼生。
他自看到她进来后,情绪明显收敛了许多。
贺楼生一个人坐在那里,目光黯淡。
正好四周石墙又都搭上了黑布,就显得他整个人格外森冷,那张脸白皙如玉,像是被困在层层黑棋中的唯一变数。
一束幽光斜斜照射下来,在空旷的石室内割裂出了不同的两个时代。
这种前所未有的距离感,令苗六溪窒息。
她缓慢走上去,才看出贺楼生怒气未消,一双眼尽是嗜血的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