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芮娉撇撇嘴:“他说郄教授看着斯文,其实私底下玩得很开,让我离远点。还说了他挺多坏话,总之从今往后我和陆仁势不两立。”
一吐槽起陆仁孟芮娉就刹不住了。
她还说了什么,但今睢没用心听。今睢的注意力渐渐落在篮球场上。
陈宜勉和陆仁两个学长要上场后,被大家嚷着“两个人一个队,根本没法打,他俩配合起来,根本没人能防住,必须得分开”,一人一个队,成了队里的队长。
今睢高中时也看过陈宜勉打球,当时在学生会有职位的今睢被安排去计分。夏天的夜晚来临得很迟,男孩子们在球场上挥汗如雨,酣畅淋漓。那是一场被学生定义为最有看头的篮球赛,两个实力强劲的班级对抗。再加上其中一支队伍里有陈宜勉,在那个傍晚来现场围观的学生更多了。
今睢想事情出神,没注意陈宜勉朝场边过来。
队伍分好后,陈宜勉脱了外套,把裤子口袋里的火机香烟还有手机都掏出来,手腕上的手表也摘掉。
“发什么呆?”他停在今睢面前,修长的五指在她脸前一晃,打了个响指,唤她回神。
今睢被猛然叫回来,还有点蒙,那年嚣张桀骜的高中生陈宜勉和此刻依旧意气风发的大学生陈宜勉重叠着,今睢一时分不清自己眼前的是哪一个,好一会才从回忆里出来。陈宜勉说的没错,她此刻的模样确实有些呆,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欺负一下的那种。
不过陈宜勉有分寸,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帮我看着点外套,我打会球。”
今睢压下心底藏不住的悸动,伸手去接:“给我吧。”
原本她表现得挺平静,结果一旁的陆仁脱了外套后,让孟芮娉帮忙看着。孟芮娉不客气地回怼:“这里一共没几个人,还全都是认识你的。谁会捡你的破烂衣服,还是说你衣服上有脚,会自己走,非要我给你看着。我是那么好支使,白当苦力的吗,给钱!一小时五百块!”
“五百块,你怎么不去抢啊。还有孟芮娉你有没有点少女心!你不觉得帮喜欢男孩子拿衣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吗。”
“我可呸!你丫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今睢:“……”
他俩的对话像是巴掌一样扇在今睢脸上,很快,今睢的脸微微热起来。
陈宜勉站在她面前还没走,今睢不敢直视他,悄默声地别开脸,盯向别处。
陆仁骂骂咧咧地和孟芮娉吵了会,往场上走时,不忘招呼陈宜勉。
“来了。”陈宜勉的声音在距离今睢极近的位置响起,噙着凉凉的笑。
今睢心虚,总觉得自己这份谨慎卑微的少女心思在身经百战的陈宜勉眼里昭然若揭。
直到陈宜勉走远,今睢才抬头,望向球场。
上了球场,陈宜勉身上那股子很淡的懒散劲儿彻底不见了。他眼神充满朝气精神,身型矫健,散发着少年人充沛的自信与活力。
今睢第一次遇见陈宜勉也是在球场,那是在一个令人喜出望外的傍晚,是学校的篮球赛决赛的日子。
今睢坐在计分桌后面,占据一个绝佳的观赛位置。她在比赛开始前,还不知道陈宜勉是哪一位。
“你就认准颜值最高的,进球时观众欢呼最响亮的。”朋友如是给她科普。
正如朋友预料,今睢轻易地认出了陈宜勉,场上的24号。他球衣是黑色的,身型挺拔,四肢有力,奔跑起来与队友做手势打配合散发着嚣张又骄傲的荷尔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锋芒毕露。
那时的今睢带着好学生的沉默与清高,看不上如此特立独行的人。所以她很快移开了视线。
但总有人轻轻松松地闯进你的世界。陈宜勉真正在她心里留下痕迹是在比赛的中场休息。
现场人太多了,也很混乱。有爱表现的男生为了耍帅站在场上原地起跳,打算把篮球投进场边的篮筐,但就在他起跳时,被身边的伙伴撞了下肩膀,而这时,篮球脱离控制,偏移了原本的方向。
“小心!”朋友试图提醒今睢。
但今睢没听清她说什么,倾身过去询问。
篮球带起的风在今睢耳畔停止,她被笼罩在突如其来的身影中,茫然侧头,看到眼前横伸过来一条手臂,手臂的主人用掌心轻松接住篮球,漫不经心地丢进了旁边的篮筐。
今睢循着那流畅干脆、不拖泥带水地动作望过去,正对上陈宜勉那张佻达不羁的英俊脸庞。他只是随手一截,压根没注意自己帮谁挡了灾,也没去指责丢歪球的人。
篮球场边,一大半女生给他送水送毛巾,但陈宜勉站在场边,谁的也没接。
平日跟陈宜勉关系不错的一个女生穿着吊带短裙,拿着毛巾和运动饮料等在一边,见陈宜勉走近,藕段似的胳膊直直地伸出去:“刚刚的灌篮太帅了。”
“必须帅啊。”陈宜勉丝毫不谦虚,应着女生的话,脸上笑容不羁张扬,同时抬手,冲一旁正从装矿泉水包装袋里拿水的队友招呼一声:“振哥,给我拿一瓶。”
被称呼为“振哥”的男生一手撩着球衣下摆擦脸上的汗,另一手抽了两瓶水,胳膊一扬,朝陈宜勉的方向丢一瓶。
陈宜勉稳稳接住,说了句:“靠谱。”随后他握着这瓶水,冲眼前的女生笑笑,说,“我这有。还是谢了。”
下半场即将开始,双方队员上场。陈宜勉和朋友从今睢旁边经过,她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韩振过去撞撞队长的肩膀,朝场边沮丧的女孩,使眼色:“什么情况。刚我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不接人女生的水?换目标了?”
陈宜勉玩世不恭地往对方肩上一搭,挤挤眼,没正经道:“我这不是想让大家知道,谁才是正宫。”
今睢听着这插科打诨的玩笑,隐约明白这个保持着顽劣浪荡形象的男生,刻意却自然地与这个顽劣浪荡的形象保持着距离。
连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充满矛盾的定义,所以她不受控地抬眸,想要多从他身上寻找些特性来佐证自己的认知。
她在看别人,而有的人也在找她。
韩振扭头张望着,跟陈宜勉打趣:“刚刚你帮挡球的那女生怎么没贴上来?一般这种被英雄救过的美人,是要以身相许的。”
陈宜勉注意力落在别处,闻言,漫不经心地反问:“你这是羡慕还是吃醋啊,正宫?”
最后两个字说得慢悠悠的,韩振反应了几秒,理解意思后,靠了一声,说:“我是直男。”
“巧了。我也是。”陈宜勉笑得坦荡又豁达。
今睢已经移开视线,垂着头,在整理桌上被风刮得哗啦哗啦响的文件夹,在这温柔且肆意的风光中,她的嘴角翘着迟迟没有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