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在刚发现耿芝茵遇害之时,诚王便下令封锁了全府,也着重控制了负责西跨院防卫的侍卫以及侍奉的下人。
一个小小的西跨院再如何防备森严,所需的人手也不会多,想要着人在其中找出一个身上有着抓伤的人算不得什么难事。
诚王与杨蓁一同验尸之后,被诚王派去验看那些人的手下便来回报成果了。
“……所有被查验的侍卫与下人都没有见到伤痕,但有一个当晚当值的侍卫没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听与其同住的侍卫说,拂晓时分换班之后还见他回了房,之后就不知所踪。想必是藏在王府某处,只是不知是生是死。”杨蓁最后对徐显炀道。
徐显炀问:“那是否可能是人已逃出府去了?”
“据王爷说,应当是不会。”杨蓁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诚王,“王爷说……除非那人有你的本事,不然绝没机会在他封府期间逃得出去。”
诚王忽回过头,浅笑问道:“你家徐大人可曾告知过你,他为何能有偌大本事,出入王府如履平地?”
杨蓁不解:“他是锦衣卫指挥使……”
“你当历届锦衣卫指挥使都有这个本事?”诚王打断她,“眼下厂卫上万号的人手,纵是挑出其中最能耐的探子,怕也没几个及的上他的。他这本事,可是大有来头的。”
杨蓁望向徐显炀,徐显炀无所谓地挑着眉道:“我在□□爹收养之前,曾经给一个飞贼做过跟班儿。”
杨蓁大为惊诧,一双杏眼睁得溜圆:“你不是六岁就被厂公收留了么?”
“是啊。”徐显炀依旧是一脸的无所谓。
杨蓁又惊又佩:“你六岁之前学来的本事,便可自如出入王府,比厂卫大多的探子都厉害?”
徐显炀暖暖一笑:“没点天赋异禀,如何配做你夫君?王爷提及此事,自然也是这个用意,叫你愈加佩服我。”
听了这一句,杨蓁才反应过来:原来王爷是有意想要揭他的短儿!
以常人看来,曾经做过飞贼手下自然是件丢人的事,只不过杨蓁从无世俗眼光,徐显炀也了解自家媳妇,才无可避忌大方承认。
这一来,倒反衬出诚王的世俗与幼稚来了。
诚王冷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连同方才叫徐显炀补上大礼,也一样是刻意整他。虽说原先诚王也一样这般整过他,杨蓁却隐约觉得,今日与那些时候似乎不甚相同。好像诚王是有点气儿不顺,就是特意要在她面前叫徐显炀难堪。
这又是为什么呢?就因为得悉徐大人潜进府来,背着他与个丫鬟幽会?这对他一个王爷而言,能算得上多大的耻辱?
一般而言,杨蓁在体会微妙人情之上总该强过徐显炀的,但这一回却被徐大人抢先体察到了个中深意。
早在最初见到诚王送重礼向杨蓁示好时起,徐显炀便有所怀疑。本可以以势压人达到目的的时候却选择了示好拉拢,原因只会有一个。
到了方才诚王提醒他行礼那会儿,徐显炀便已断定了——这厮明明是在争风吃醋!是看上了我媳妇,发觉被我捷足先登,心里气儿不顺,就想寻机叫我在蓁蓁面前跌跟头!
杨蓁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能得徐显炀看中就已然受宠若惊,哪会去想,高贵倨傲如诚王这样的人物还可能对她动心思?
对此徐显炀其实也很纳闷,在他看来,诚王应该是个对谁都不可能动真心的冷硬心肠,当初听说诚王与耿芝茵有私情,他都心存疑惑,是以方才听诚王直言未对耿芝茵动情,他倒不觉得有多意外。
诚王就该是那样的人,阴阴的冷冷的,偶尔流露的亲和也是装的。
这样一个人,怎会偏偏看上他媳妇了呢?虽说徐显炀也认为自家媳妇好得不得了,可是同样也确信杨蓁不可能对诚王假以辞色,这些日子她能勉强敷衍以对、没有流露过抵触厌恶的意思,就已经不错,以诚王恁傲慢的人,会看上一个显然看不上他的女子?
男女之情当真是玄妙!
从前体察到诚王对杨蓁生了兴趣,他还觉得恐慌,今天倒是一点也不恐慌了。
见了今日诚王这反应,徐显炀就想了个明白,以他那么孤高自傲的性子,看出蓁蓁心有所属,根本就不可能真来抢她,别说抢,连表露出来都会被他视作自贬身价,最多也就是这样整整情敌,出口闷气罢了。
体会到了诚王这层心思,徐显炀可谓相当自得,甚至,诚王越是以势压他来发泄醋意,他就越自得——你爱怎地怎地,反正蓁蓁已经是我媳妇,有种你来把我杀了?谅你也没那胆子!
杨蓁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道:“这几天的事,你可别怪我瞒你,我是怕着人传讯走漏风声,才没敢叫人带信给你。”
徐显炀瞟了一眼诚王,在她手背上捏了捏,笑道:“放心,我怎可能为这点事怪你?我娘子有勇有谋,无需我交代也可把事办好,我只有赞你的份。”
以杨蓁说话的声调,走在前面的诚王只能听见声音却辨不出字句,可徐显炀这一句他便能听得清了。这纯粹是明晃晃的挑衅。
诚王也不回头,只脚步稍缓,道:“蓁蓁,你如今还算不算得本府的丫鬟?”
今日阖府封锁,下人们都各自待在值房或是住处,他们穿过昏黑的王府走这一路只看见几个站哨的侍卫,一个下人都不见。
以诚王之尊,往日想去哪里至少也要几个下人提灯引路,白天还要有人撑伞,像方才这一阵,为了叫杨蓁向徐显炀说清原委,诚王竟而亲自为他们“头前带路”,本就是很不自然的事。
这样时候,徐大人还在挑事儿。
杨蓁本就在为自己与徐显炀在人家家里鬼混的事心虚着,听了诚王这话便觉脸上一热,赶忙快步上前,去替诚王提灯引路,扮回个尽职丫鬟。
徐显炀半点也不生气,反而心情大好:可见我没弄错,这厮就是看上了蓁蓁。你就尽管醋吧,你家丫鬟又如何?我娶你家丫鬟我又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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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过了一更三刻,鼓楼上的暮鼓响过,京城之内又开始了宵禁,各处路口架起了鹿砦,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的巡夜官差也都开始上值。
本该过去外城巡夜的李祥此时却敲开了徐显炀家宅的门扉,向管家询问着徐显炀的下落。
“大人去了厂公府上,最近常去那里过夜。”管家如是回答。
李祥满心疑惑:他去那里做什么?难不成是去守着柳仕明?人藏在厂公府里,还用得着他去亲自守着?
辞别管家,刚踯躅几步,忽感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记,吓得李祥险些儿跳起来,回身一看,面前站的是卓志欣。
卓志欣笑问:“你怎至于吓成这样?这会儿不是该去巡夜了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李祥顶着一头吓出的冷汗,支支吾吾,“你又怎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