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哪里
高冷的眼泪缓缓流下,手脚冰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看着老吊,此时竟然觉得不认识老吊,刚刚还意气风发的老吊,这么静静地躺在那,被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一个想成为英雄的,未来要成为英雄的人,怎么突然没了命了呢?
未来和意外,哪个先来?
命运是不是太捉弄人了?
为什么老吊这么努力的一个人,他的意外居然未来来得早?
在这个瞬间,高冷再一次觉得自己害了老吊,一次老吊出车祸的时候他这么想,如果自己没有遇到老吊,是不是老吊不会死。
是不是现在还是开着车,虽然没钱,虽然住在地下室,可是他还能叼着一根烟,哈哈地笑着。
而这种情绪涌来之后,立刻被更浓烈的悲伤替代了。
那种无能为力的悲凉。
吊嫂身体颤抖着,她伸出手摸了摸老吊的脸,居然没有掉一滴泪,而是转过头平静地看着高冷:“高总,您能拿个热毛巾过来吗?我男人脸脏了,我得给他擦擦,我……我现在走不动路…… ”
她虽然看着平静,可是腿一直抖啊抖。
高冷连忙拉过一把椅子,她几乎瘫坐在面。
热水,热毛巾很快拿来了。
吊嫂拿过热毛巾,轻轻地擦拭着老吊的脸,脸污血很多,干了,她洗了好几次毛巾,碰里血红血红的。
擦手的时候。
吊嫂握住,突然身子一震。
“你冷吧?这么凉。”吊嫂说着,嘴唇抖得厉害,一颗眼泪啪地掉了下来,老吊的手微微凉了,在高冷的高压之下,抢救了两个小时。
身体也微微凉了。
她连忙擦了眼泪。
“你看看我,差点哭了,我听你的,我不哭的。”吊嫂伸出手擦去眼泪:“我答应过你的,我不哭的。”
老吊在出发前,准确地说,在决定去东前交代了吊嫂,如果自己意外了子弹,死了,不许哭。
早在一个月前,说好了的。
“你为什么要去有战争的地方?现在这种和平年代,怎么还有人打仗啊?又不是我们自己的国家…… ”没有化的吊嫂何曾见过这种世面,她一听慌了。
“你这个娘们……”老吊皱了皱眉头,夹了个花生米丢到口,喝了口老婆酿的米酒:“你懂什么?东!”
“什么东西东啊……我们都有两个娃娃,你这……你做什么……又不是国家派你去……”吊嫂颤颤巍巍的。
“这是我的梦想。”老吊嚼着花生米,将杯子往桌子哒地一放:“你知道的,我喜欢枪。”
说着,他用手做出一个枪的手势。
“啪啪!”老吊模拟打枪的声音。
“那你也不能去打枪啊……你不是说你以记者的身份……”
“你这个娘们…… ”老吊再一次不耐烦地打断了吊嫂的话:“记者的镜头跟枪是一样的,知道吗?枪瞄准什么地方,镜头瞄准什么地方,去了,一样是英雄!”
“做什么要当英雄…… ”吊嫂几乎快哭出来,她知道自己男人的性子,决定了的事肯定没法变了。
“那你做什么跟我睡?”老吊反问一句。
跟老吊睡一个被窝,吊嫂是觉得这男人跟村里其他男人不一样,其他人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亩三分地,可老吊不一样。
他可是村里第一个什么都没有,背着包,领着吊嫂来大帝都的男人。
是她吊嫂,在玉米地里这么把她睡了的汉子。
“因为你不一样啊…… ”吊嫂从来不会说什么你爱我,我爱你,老吊也不会说。
她琢磨了一下,最后噙着眼泪点点头:“,既然是你的梦想,那你去吧,娃娃我会好好带的。”
没有哭哭啼啼。
没有再多问。
吊嫂应了。?
老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咧开嘴笑了起来,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屁股:“你知道我为什么睡你不?”
“嗯?”吊嫂的脸不白,红了些也看不太出来。
“因为你不一样。”老吊一仰脖子喝了酒:“跟其他婆娘不一样,你大气,我老吊的婆娘,得大气。我老吊是有英雄梦的人,我的婆娘得你这样!”
吊嫂依旧担心,只是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看着喝酒吃菜的老吊。
“要是我死了,你不准哭。”老吊认真地看着吊嫂,伸出手指着自己:“我要是死了,那也是英雄,你是英雄的婆娘,不准哭哭啼啼,我要是死了,葬礼也不准哭。”
“呸呸呸!”吊嫂一听,慌乱地往地呸了几口:“快呸掉!晦气!”
“迷信!呸啥?”老吊不置可否,摇摇头。
此时的吊嫂没有落泪,她刚忍不住落下来的那滴泪被她擦了,她悲伤得浑身颤抖,可是没有落泪。
“你说,我要是呸掉,你不呸掉…… 早知道,要你呸掉了,你还说我迷信。”吊嫂埋怨着,将老吊擦得干干净净的。
只是遗容总归不好看。
“你是我男人,一会我带你回家,我带英雄回来。”吊嫂轻轻说着。
这两天很是繁忙,老管家出殡,环泰又是一波不稳,老吊遗体要安排。高冷很不愿意用“遗体”两个字来形容老吊。
他甚至去当地政府联系,能不能给老吊安排到烈士陵园。
老吊那么想当英雄,能跟英雄们长眠在一个院子里,也是好的。
可政府不准,说老吊又不是英雄,别说压根没到东了,是到了东,除非真的是为民捐躯,否则也不是英雄。
“他是车祸死的啊,高总,这算哪门子英雄?”那人说道。
高冷冷着脸挂了电话。
浑身发抖。
他的兄弟老吊,连东都没去,死了。
吊嫂坚持要回老家办丧事,不在北京办,也坚持要火花了,自己带回去,埋在祖宗的地里,跟爷爷们埋在一起。
在老家办丧事,农民的那种丧事。
尘归尘,土归土,老吊终究是一个农民,真正的人情都在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