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朕手握乾符,悬掌河西,大业集于一身,山川盛于一时。义旗所至,西北十一州,党项氏旋踵而归;有思于此,方有所定。朕愿以一垓之地,革故鼎新,膺于景命,变家为国,德被荒遐,威震绝域;使西域杂胡,继我汉人衣冠,习我汉人教,建为万乘之邦家。遂以元旦之日,郊坛备礼,为祥符国文武大圣兴法始皇帝,年号天定。
望大宋国皇帝,亲贤臣,远小人,睿哲成人,宽慈及物,许以西郊之地,册为南面之君。敢竭愚庸,常敦欢好。鱼来雁往,任传邻国之音;地久天长,永镇边防之患。至诚沥肯,仰俟帝谕。”
这立国诏书写得非常客气,语气不卑不亢,且用语很是真诚。而叶尘被迫称帝,却是因为一直念着赵匡胤的遗愿。最主要的是表明了叶尘一个态度——无意觊觎大宋江山,而是有意平定西域。
自唐朝安史之乱以后,中原已丧失了对西域的主权,唐朝不能继续对西域实施统治,梁晋汉周也没有做到,现在叶尘打算去做此事。若是宋国在祥符国西进时,在背后出兵,那便是失了大义。所以这份诏书不是简单的一份诏书,还有着特殊的意义和使命——通告天下之后,叶尘以大宋臣子建国称帝带来的负面影响必然会打消不少,而且还使得祥符国多多少少占了大义。
一篇洋洋洒洒千余字的诏书看罢,赵德昭把诏书往御案上一丢,缓缓抬起头来,赵普、曹彬等五人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端起了肩膀,等着赵德昭咆哮风雷,发泄一顿之后,再商议应对之策,不想赵德昭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五人诧然,悄悄抬起头来向上望去,就见赵德昭双手扶案,下一刻,忽地一声大叫,将整个御案掀翻,神色扭曲。
赵普见此微微眯眼,心中冷笑,嘴角扯出一丝讥讽。其他四人虽然极力掩饰,但是眸中的失望很是鲜明。
……
……
契丹上京,皇宫深殿,夜色已晚,灯光如昼。
两个多月前萧皇后生了一个儿子,自此契丹便有了皇帝,只不过是个两个月大的婴儿。而萧皇后萧绰也就成了萧太后,而玉道香的母亲萧太后便成了太皇太后。
皇帝年幼,自然是太后秉理国政。
此刻,契丹文武济济一堂,正是萧太后召集契丹重臣商讨刚刚发生在河西的一桩大事。
契丹虽早已立国,而且得了幽云十六州后汉化的速度也渐趋加快,朝廷官制架构大多仿效华夏王朝,不过大臣们除了正式上朝的日子,平时聚集议事,重臣在皇帝面前相对大宋来说还是比较随意的,至少重臣们在萧太后面前都是有座位,谈论事情之时,比起宋国朝堂的庄严,放松了许多。
宫卫军都指挥使耶律辄抚着胡须,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位祥符国皇帝便之前大宋大名鼎鼎的祥符王,年初时我记得太后还视此人终会成为我大辽心腹大患,不料一年过去,却成了他大宋的心腹大患。河西十一州,再加上党项八氏,两三百万子民,大军怎么得也有十万。这一下,宋国就没有余力惦记我大辽燕云十六州了。”
萧绰端坐上首,眼波盈盈一瞟,说道:“爱卿所言极是,以南朝君臣的一贯想法,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灭那祥符国。这样一来,短时间内的确是不会惦记燕云十六州。但是这几年从南边传来的消息来看来,这位祥符王可非寻常人,从其所做的事情可以看出,此人乃当世枭雄,若非南朝晋王谋反,杀了赵匡胤,以赵匡胤雄才大略与叶尘联手,有朝一日必将给我大辽带来无穷的麻烦。而如今虽然叶尘反叛宋国,在西北自立称帝,与大宋成为仇敌,这对我大辽自然是好事。但是,那叶尘毕竟是个厉害人物,我们需防纵虎为患,将来被虎所伤。所以,叶尘以祥符国皇帝的身份遣使来朝,欲与我国建立邦交,我大辽应以和种态度对待祥符国,诸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耶律休哥起身道:“太后,叶尘与大宋彻底反目建立祥符国,宋国必然会对祥符国大举用兵。臣认为这是我大辽南近大好时机,所以,臣以为我们应当与祥符国结盟。”
萧绰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耶律休哥是她的心腹爱将,甚受她的倚重,说的话虽然有些问题,但所表现出的进取心和战意让她很满意。
耶律辄接口说道:“祥符国区区十一州,两三百万人,哪有资格与我大辽结盟。太后,臣以为,祥符国应该效仿当年的北汉,与我大辽结父子之国,成为我大辽附庸,听我大辽皇帝和太后的号令……”
“没错,大宋全力对付祥符国,叶尘应该很需要我大辽的帮助甚至庇护,想来父子之国的要求,那叶尘定然会答应。”
“不错!叶尘既然建国称帝,最大的忌惮,必是宋国的大军。而当今天下能够与大宋抗衡的唯有我大辽,所以叶尘唯一的倚仗便是我辽国数十万铁骑。而这世上哪有那样的便宜事,叫咱们白白帮他?用一个儿皇帝的称号,换取一国帝位,谅他也不会拒绝。”
“没错,父子之国。”
一时间不少人人都表示应该建立父子之国。
不少人有这样的反应,并没有出乎萧绰的意料之外,她淡淡的道:“父子之国吗……或许吧!”
第704章 联姻
因为那位刚回到上京没多久的小姑子缘故,萧绰详细的让人收集了叶尘的资料事迹,她很清楚如叶尘这样的人物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父子之国”。但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判断说出来,以免大打击这些臣子的积极性。
“等叶尘拒绝建立父子之国后,本宫再拿皓月那丫头来说事,才能体现本宫的手段。本宫可是听说叶尘与皓月之间的关系非同小可,叶尘甚至将皇后之位都给了皓月。”萧绰心中一边暗忖,一边想着如何利用皓月与祥符国整出一些事来。
南院枢密使耶律沙沉吟片刻,又说道:“以我大辽如今情形,实不宜与宋国大动干戈,叶尘本宋臣而自立,绝非大宋君臣所能容忍,臣还听说宋国当今皇帝与叶尘结下死仇,万一宋国皇帝不顾一切要对祥符国用兵……为防我大辽牵涉过深,臣以为,当慎重其事,可先答允与祥符国邦交,看看宋国动作,以及祥符国倒底有无力量在大大军之下抗衡,到时候视结果再定。”
萧绰点了点头,转向枢密使室昉,问道:“室爱卿怎么看?”
室昉沉稳地道:“臣以为,结父子之国不过是一个虚名,不过以臣看来叶尘是绝不会答应的。但是如今他们遣使而来,是有求于我大辽,这就是承认我辽国是上国大国的地位,如果我们提出一个他根本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既而再做出让步,岂非成了我们迁就于他了?何况宋国国力越加强盛,武力不弱于我大辽,实乃是我大辽最强大的对手。这几年来,因为先帝长期重病卧床,我大辽又有宵小之辈作乱,伤了一些元气。眼看河西渐渐掌握于南朝手中,却腾不出手来出兵。如今叶尘据河西而与南朝决裂,这对我大辽来说,可是意料之外在大好消息。以臣看来,我们不妨一展我大辽大国雍容大度,不要与之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争执,双方缔结友邦,这就是大利于我辽国,重挫南朝的好事情,再借此得些实质的利益岂非锦上添花?”
萧绰微微颔首,说道:“室爱卿言之有理,此事便交由室爱卿处理,此外本宫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定下决心,室爱卿明早进宫,本宫另有交待。”
室昉躬身称是。
……
……
玉道香来到上京已经有九日,在确定她娘亲契丹太皇太后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之后,她便整天陪着母亲。
萧绰议事之后,来到太皇太后宫殿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说道:“皓月!你是不是与祥符国皇帝叶尘已经私订终身?”
玉道香看了一眼萧绰,淡淡地说道:“没错。”
萧绰看了一眼想说什么的太皇太后,抢先说道:“母后,皓月乃我大辽长公主,终身大事岂能如此随意。既然皓月喜欢那叶尘,臣妾便做主以国嫁之礼将皓月嫁给叶尘。”
太皇太后在玉道香怀中,脸色苍白无血,嘴唇发紫,一边咳嗽,一边喘着粗气说道:“没错,我的女儿岂能稀里糊涂便许了人,还好皓月眼光不错,咳咳咳……咳咳咳,那叶尘的事情本宫也听说过一些,实乃当世大英雄。我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我也死得瞑目了。”
玉道香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面对自己病重垂死的母亲那殷切目光,她实在不忍心拒绝。便点头答应。
萧绰心中欣喜,不禁心想:“那叶尘听说未立国之前便富甲天下,那华夏卫府武器司建造的器械听说绝妙无比,此次本宫定要将皓月卖个好价钱。”
……
……
这是西北入冬以来的第六场雪,也是最大的一场雪,大雪下过之后,河西大地上真个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北国风光,分外妖娆,不过当地人对这景象却是早已见惯不惯了。但对于韩熙载、张泊、王东阳、徐铉等生在江南、长在江南的人来说,却是初见千里沃雪,也算是开了一番眼界,这些日子没少在关于雪景方面吟诗作词。
不过,他们也大多隔着窗户观赏一番,否则只要一出屋外,便会被那呼啸而来的雪沫子刮得漫天遍野的大风将满腔诗词吹回肚子里,然后惊呼一声退回暧融融的炕屋里去。
这样的天气,即使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除了少数猎人跋涉在没及小腿的厚厚积雪中搜寻觅食的小兽,已很少有人会出现了,这样的大雪,不但车子难以通行,驴、马、骆驼也是行路艰难。
然而此刻却有一支队伍以极快的速度行进在莽莽荒原中。十余架雪撬被狗儿拉得飞快,前后更有几百名身穿灰白色皮袍的人踏着滑雪板呼啸相随。
一只小兽忽然在风中听到了些声息,马上迅速逃开,钻进一个雪洞子里,悄悄探出头,鬼头鬼脑地窥视着,那路奇怪的队伍就在前方雪原上飞驰而过,不管是坐在雪撬上的,还是踏着滑雪板的,身上都穿着厚厚的皮袍,口鼻遮在厚厚的毡毛巾中,眼睛居然也用黑纱蒙着,看起来怪里怪气,那小兽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不禁吓了一跳,立即飞快地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