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女子突然问道:“你们看到火了?”
“回军师,没、没看到火,可是浓烟顺风滚来,必定——”
浓烟顺风,那便是烽火台以北的云穆峰,只是前几日刚下过雨,这仓平天寒地冻,火哪里会烧得那般容易。
女子沉声问:“那些流民呢?”
禀报的人不做声了。
女子突然笑道:“我们被耍了。”
睦须将信将疑:“又是她?”
“她一颗七窍玲珑心,我们低估她了。”女子起身,将兜帽戴上,遮住了半副容颜,道,“去北面烽火台,拿人。”
既然她意在那些流民,自然还会留在那里一人当关。
木垒的烽火台上,空空荡荡,女子站在高处,凭栏远眺,浓烟渐散,已事成定局。
“主子。”
萧景姒回头,脸一冷:“你来做什么?”
古昔抱着剑:“流民已安全转移,有紫湘驻守,属下前来接应。”然后,郑重其事,“主子,你先撤。”
萧景姒失笑:“撤不了了。”
古昔回头,见远处有火光亮着,大批人马逼近,是夏和军追来了。
“这次看你还能往哪逃?”
睦须势在必得的话刚落,有一道急促的声音插进来:“援军沿姜堰坝方向过来,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到,突围方向需反其道而行,最好傍水逃脱,夏和不善水性。”
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倒知道得多。
睦须满眼阴鸷,睃向来人:“又来一个送死的。”
萧景姒回头,凌织冲她一笑,黑漆漆的脸,露出一口洁白的齿贝。
“你回来做什么?”
凌织答非所问:“我亲耳听到的,不知道对你有无用处。”
萧景姒冷冷一瞥:“回来送死,愚不可及。”
被泼了冷水,凌织也不恼:“国师大人,你兴许忘了,我也是将门之后,虽不会武,但懂些拉弓射箭的皮毛,给我一把弓箭,自保一时半会儿应当没问题。”
萧景姒突然先发制人,纵身一跃,擒了一身负弓箭的士兵,拔出腰间短刀,一抹那人脖子,人倒下,她夺了弓箭扔给凌织:“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这一整套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不仅是夏和这一干将士,便是久经沙场的睦须也看呆了,他只听闻这大凉的国师大人聪慧过人精于谋略,却不知不仅如此,这年轻的女子,还武功极好,杀人的手法,怎得娴熟果敢,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个深不可测的女子!如此之人,更是留不得,睦须抬手,让众将围上去。
“你以为你们还有命出去?”
萧景姒这才发现,睦须身后的女子,兜帽遮了半张脸,看不清女子模样,身形高挑曼妙婀娜。
这个声音,似曾听闻。
萧景姒转了转手里的短刀:“你以为你杀得了我。”
女子笑,嗓音媚骨:“别痴心妄想了。”
萧景姒不冷不热,回了两个字:“彼此。”眸子忽而微凝,落在远处。
“戎平军退兵数里外,没有援军,我看你能撑到何时?”睦须迫不可待,正要下令拿下,却听闻那萧景姒不疾不徐语调。
“谁说我没有援军?”
这般怡然自得,胸有成竹的样子,倒不像受制于人。
女子似笑非笑:“哦,难不成你还有千军万马不成?”
萧景姒微微抬头,明眸浅笑:“一人便足矣。”
女子募地回头,怔忡失神。
绝色倾城,公子世无双,睦须神色微变:“你是常、常山世子?”
三日前,镇守崇州的夏和主帅秦峰大将军来言,嵘靖南地钦南王府的常山世子,此人战术诡谲,十役不殆,不予招降,一律全歼,狠毒至极。
竟不想,秦峰大将军口中的狠毒之人,生得这般惑乱众生。
他慢条斯理,从右侧登烽火台,隔着几米的距离,懒懒看去:“你们算计我家阿娆,当我死了吗?”
阿娆是何人?
却见楚彧快步走去,站到女子身边,方才还冷若冰霜的眸光,瞬间温柔似水,似恼怒,更似埋怨:“总是喜欢这样冒险,下次,你去哪里我说什么都要跟着。”
夏和众将这才大彻大悟,常山世子楚彧与大凉国师萧景姒,私交,甚密。
楚彧喊萧景姒:“阿娆。”
她说:“我虽极不情愿你来这极寒之地,却也知道,你不会听我的话,一定会来。”
她便知道,楚彧便是她的援军,无须猜疑,他一定会来,同她一起刀山火海。同上一世一模一样,他独身一人,抛下嵘靖三军,为她赴了仓平。
他本就是瞒着她来的,有些底气不足,生怕她会不高兴,讨好地说:“你别恼我,我就是不放心你。”古昔来信说,阿娆一人深入虎穴,虽知晓她定有谋划,却也忍不住提心吊胆,再说,他想念极了他家阿娆,忍不得这相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