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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1 / 2)

苏绣娘打了伞,送杜月荇出门。一时无话,周围都没什么人,雨打在伞上,哗哗作响,苏绣娘几番扶住摇摇欲坠的杜月荇,到最后,索性将她揽在怀里,以免被风雨吹打。

杜月荇初始有些抗拒,看到苏绣娘坚持,就不再拒绝,只是脚步有些慢了下来。

走到半路,忽听杜月荇道:“绣娘,今日我感觉大姐姐脸色不对,又被母亲匆匆叫走,我很是担心,不如我们顺道去看看吧。”

苏绣娘心中柔软,道:“你还这么小,心就这么善良,真是难得。”遂改道去大房,雨下的小了些,苏绣娘看着杜月荇小鼻子小眼的,心生怜意:“那些丫鬟的话,你别放在心里。我知道你将来必定会有大出息,可别被他们影响了。”

杜月荇笑笑,末了又道:“绣娘从哪里觉得我会有大出息的?”

“常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姑娘受了这么些委屈,又是能忍,怎会没有出息呢?我倒觉得,你将来必定能够出人头地,境遇也会好很多,与你的姐姐们决不同。”苏绣娘常年在坊间,什么人没见过,唯独像杜月荇这般,年纪小小却又沉静能忍的,身处逆境而绝无逆反之心,逆来顺受,若不是纯真到了极致,便要危险到了极致。

“那绣娘觉得,与我一同出身,也比我能忍的三姐姐,我二人谁更胜一筹?”

杜月荇眼睛平视前方,声音还显得幼嫩。

“你和三姑娘……”雨敲打在伞面上,苏绣娘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未有人将杜月荇和杜月芷比过,她为难道:“三姑娘与众不同,我看她平易近人,大方得体,人聪明到了极致,善良中透着坚强,与她相处颇为舒服。而你还小,这会儿比,对你也不公平。”

“哦?那绣娘是觉得三姐姐比我厉害多了?”杜月荇抬起头来,眼睛又大又亮,直盯着苏绣娘的脸,脸色有些冷冽。

苏绣娘被她这样看着,头皮有些发麻:“这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谁都觉得三姐姐厉害,我也不怪你会这么想,毕竟她可是庶女出身,却比过嫡女去了。可那又如何呢,她不够狠,太寡断,所以才会任别人一次又一次的欺负。若是我,定教那些让我伤心的人死无葬身之地……”杜月荇冷笑了一下,与她娇美的面容甚不相符。

此时恰好有一道雷滚过,苏绣娘只看到杜月荇冷笑,却并未听清她说的话,忍不住道:“五姑娘,你方才说什么?”

杜月荇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我们已经到了。”

苏绣娘定睛一看,眼前房屋矗立,果然到了。

奇怪的事,却并没有人在外面守着,苏绣娘刚要敲门,杜月荇忽而上前,径直推开,抬脚便朝里走。苏绣娘连忙跟了上去。杜月荇熟门熟路地朝着里头走,她左拐右拐,到了一处内房,奇怪的是,周围都没有丫鬟。

“没人……把人全都赶走了,是要做什么呢?”

杜月荇眼睛贼亮,蹑手蹑脚走入房中,苏绣娘想拉住她,却被她摆手阻止,少不得跟着她一同进去。

房里传来了动静。

“大爷,你信我,我真的听不懂三姑娘在说什么。什么书信,什么泄密,我,我也不清楚。洛河公主叛国,是人赃俱获,有目共睹的,与我又有何干系。三姑娘不知从哪里听了些风言风语,就跑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我也知道她如今在大爷心里的分量不一样了,半句也不敢辩驳,只求大爷做主。”

是常氏。

杜月荇用舌头濡湿手指,刺破了窗纸。苏绣娘觉得不好,却被杜月荇拉着蹲下了。

透过被刺破的窗纸,里面烛光忽明忽暗,有五个人,杜璋,杜月芷,杜怀胤,常氏和杜月薇。

他们或坐或立,气氛紧张。

“啪!”得一声巨响,杜怀胤脸色阴沉,手起掌落,竟拍碎了身旁的桌子,吓得杜月薇一声尖叫,躲入母亲怀里。杜怀胤大步走到常氏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不清楚?当年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你敢说你不清楚?你拟了那封信,常贵妃誊写,再骗我母亲说她父亲在西丹护军里,只盼着见她最后一面,我母亲怎会不去?做下了这等恶毒卑鄙之事,如今你还要装可怜,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还是根本没有?”

常氏捂着脸大哭:“胤哥儿,说话要讲证据,你这般污蔑我,纵然我什么也没做,也成了有罪之人。”她哽咽一下,又朝着杜璋哭道:“我跟随大爷数十年,如今年岁已大,又吃斋念佛,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可是被小辈这般污蔑,实在难忍,我,我还不如去死……”

说着就要撞墙,被杜月薇强力拉住,哭道:“母亲,你死了,我也不活了!父亲,你快来救救母亲,父亲!”

听到杜月薇的呼唤,原本垂首的杜璋抬起头来,满脸皆是痛苦之色。

他是威武的大将军,雄壮刚硬,却不知经历了什么,脸上忽而呈现了衰败颓废之色,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他看着要决意赴死的常氏,看着悲痛大哭的杜月薇,眼睛发红,青筋暴露。

杜月薇绝望大叫:“够了吧,已经死了一个,还要逼死另一个吗?”

这句话忽而提醒了杜璋,他一怔,猛地上前拉住常氏的手,将她从墙边拽了回来,常氏再怎么决意赴死,也强不过一个男人的臂力。她反身抱住杜璋,失声痛哭。

杜怀胤捏了捏拳头,转头去看杜月芷。

却见他的妹妹目不转睛,看着这痛苦的一家人,宛若置身事外,只是那紧紧攥住椅背的手,指骨泛白,发紧,泄露了她的内心。

第175章 父女

今日之事, 源于杜月芷的一次质问。

她问父亲,可否还记得母亲的忌日, 她要去上香祭拜, 结果惹得杜璋大怒。

杜月芷不像以往那般不理会,而是步步紧逼, 一字一句说出母亲的往事, 有的往事, 甚至连杜怀胤自己都没听说过。他一边惊讶于杜月芷知道如此之多,另一边, 又有些恨父亲。当年母亲之死, 被瞒的如铁桶一般, 这么多年他也仅知一些皮毛,从未接触过真相。

所谓真相, 不过是掩盖罪行罢了。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恐怕父亲心里,早已没了母亲的位置。

若非如此,他又为何会不顾母亲死得凄凉, 这么多年都不去细查?

“月芷。”杜怀胤担忧地看着妹妹。他的胸中充满了怒火,可是一碰到杜月芷那双平静却又哀伤的脸, 他的怒火便全转换为心疼。

再也没有什么, 比眼睁睁看着至亲护着他人来得痛苦。

月薇是女儿,月芷也是女儿。

父亲为何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月芷,哪怕在听到母亲有可能冤屈的时候,还是向着常氏母女!

他只恨自己没能给父亲一拳!

“大爷, 您别拦着我,让我死了吧。我再也受不了这种日子了,不是我吃不了苦,您看看薇儿,这些日子眼泪就没止过,她身为嫡女,却又过得是什么日子!我们娘俩伴您十数年,患难与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就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常氏哭得伤心绝望,泪如雨下,手攥着杜璋的袖子,瘦削的身体盈盈欲倒。

“母亲,求您别说这样的话,您要是死了,女儿也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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