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犹豫之后,说出来的话反倒是惊着了杜婕妤。
“杜姐姐,你非说有什么可以好奇之事,妹妹我其实也有。”
殿门内的咸毓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理性告诉她,不要忘了此时团儿正在一个人管着油炉,既然门外的两位朋友一时没有商量出一致的结果来,那她不如先回去继续炸东西了。
可是朱宝林忽然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咸毓下意识便继续听了下去。
杜婕妤闻言也好奇地问道:“哦?朱妹妹在想何事?”
“能有何事?”朱宝林心中一叹。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不想眼下敲开咸池殿的门罢了,因此只能费尽口舌地在和杜婕妤说上几句。
“杜姐姐,旁的也不说了,先前后宫数人先后被宣召入两仪殿那日,你可记得?”
杜婕妤顿时面色一僵。
那一日,除了受罚的高婕妤之外,整个后宫都被宣召了一遍,据说最后是两个才人留宿了两仪殿整整一宿……
如今陛下行事作风越发瞧不出章法,因此到头来众人不加求证,也难免忍不住先入为主地将那一夜两位才人的留宿认定为侍寝了。
因此朱宝林眼下的意思便是如此了。
“杜姐姐莫说什么经姐姐独得陛下恩宠了,若是排起来,那也是梁才人和甄才人在前头。”
杜婕妤闻言沉默了下来。
朱宝林继续说道:“因此,与其说哪位姐妹独得恩宠,不如说是后宫早已一扫以往的冷清。”
这一句句说得都是前不久发生的事实,朱宝林说出口之后,杜婕妤也无以反驳。
朱宝林再次说道:“若是这般想了,杜姐姐,你总能同我一起回去了吧?”
杜婕妤闻言忽然回过神来。
她自然是没有答应了。
“朱妹妹,你这话说的……”
朱宝林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在理啊。
她既不想因为经姐姐一人得宠之后,便理所当然地上门,来蹭经姐姐的关系。但也可以承认,如今陛下早已算是踏入了后宫。
帝王恩泽,无论是均摊还是偏爱,那也是陛下的喜好,怎由得她们做嫔妃的心中焦虑呢。
杜婕妤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朱宝林逮着讲道理。
等到被泼了一碰冷水之后,杜婕妤忽然也冷静了下来。
她也意识到自己今日有些关心则乱的行为。但也并非说不过去。
因此杜婕妤稳了稳心神,再次说道:“朱妹妹你说得也对。但无论如何,你我既然已经来了咸池殿,总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吧?”
杜婕妤显然还是想着来都来了,再进去坐坐又何妨。
虽然有些话已经被朱宝林摊开说了,但她们若是进去之后见着了经美人,左右不过是喝杯茶聊上几句的事,若是能听上一嘴经美人亲自说出口的话,那也不是困难之事。
在杜婕妤眼中,经美人一向是个好说话之人。
咸毓闻言,也在心底承认,抛开一些不能说的秘密,她也不是什么事事藏着掖着之人,她一向也不会向朱宝林等隐瞒一些不必隐瞒之事。
但转念又一想,好像面对一心奔着她来的杜婕妤,她似乎也不是什么都可以说的了。
咸毓和杜婕妤相较并不深,但她至此还是仍旧觉得杜婕妤并非怀有什么过分的目的。杜婕妤的为人还是可以的。
明月在一旁见经美人有些走神,便担心地上前低声问道:“经美人,可要奴婢出去将她们支走?”
明月就算实则是楚蔽的人,并非为经美人所用,但她所说之言其实已然是偏心的了。
她为了经美人,主动愿意赶后宫另两个嫔妃主子离开。
咸毓也是身临其境之后,才意识到以往团儿在门口赶人的艰辛。
团儿至少还可以凭借着听令行事的底气,但此刻她作为当事人站在殿门内、甚至方才还是怀有迎接人进门的热情,那么眼下再让她下定特意赶人的决定,她似乎也不大能够做到了。
本质来说她与朱宝林杜婕妤无冤无仇、也没有什么后宫嫔妃之间可能会有的竞争敌意;在此之前,她只不过是才刚睡了一晚缓解了稀里糊涂的记忆,人还没缓过来呢,只想吃顿开心的,根本没想到会面临急转直下的人际关系。
虽说和朱宝林谈不上情比金坚的死党友谊,但咸毓也能非常肯定,她和朱宝林之间并非一厢情愿,她真心同朱宝林相处,朱宝林也是真的把她当做这后宫之中最好的朋友。
她们两人一起睡过一张床榻、说过悄悄话、一起应付过梁才人等人,就算不是铁血闺蜜,那也称得上是美好的友谊。
想到这里,咸毓忽然决定,如果朱宝林眼下想要进来的话,她应该也不会逃避。应该是能真心迎朱宝林进门,再次招待她一顿炸鸡的。
明月眼下也瞧不出经美人的态度了。
虽然她方才因为门外两人的窃窃私语而主动提醒经美人暂停了开门的动作。但眼下经美人立在此处又是如何了?既不是想要开门的样子,但也竟然一直没有转身离开?
不过明月也听得出来,门外的杜婕妤和朱宝林之间的谈话内容似乎越来越吸人了。
所以就算咸毓并非特别好奇朱宝林和杜婕妤之间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她也被接踵而至的对话震在了原地。
杜婕妤的一而再坚持,好像瞎打误撞地激发了朱宝林内在的勇气。她意识到杜婕妤还未放下此行的意图,忽然也释怀了。
朱宝林在脑海中忽然显现不久之前她和经姐姐在她的殿内促膝长谈的记忆。
正所谓人各有志,朱宝林自认进宫一年后,经历过度日如年的冷清和迷茫,她至此真的已经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