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唾了口雨水,竹笠下低声抱怨:“今岁这烂水春,火折子都点不了,还怎么挖?”
另一人道:“连挖的是何物都不晓得。”
“费什么话?”还有一人道,“快些罢,万内侍让挖个瞧瞧就挖个试试呗。”
……
“你挖到了什么?”
“不就那几颗烂瓜子嘛。”
“……”
“那再埋回去?”
“这雨势大的,埋回去也终究会泡成烂泥堆。”
“……”
“那还埋不埋?”
“再挖挖看!”
转天半上午时雨势将歇,咸毓正要起床,外头就传来了声响。
杜婕妤踏着满是雨水的青石板台阶,取过身后收伞宫人手中的锦盒,在门口就笑声道:“经妹妹,前日一别,今日我又不请自来了。”
咸毓火速起床,因为前天杜婕妤是说过有空要送她好吃的点心。
“喏,”杜婕妤坐在红木圆桌旁,亲手掀开了锦盒盖子,“我那处的宫人恰好同尚食局膳房的一个司酿是同乡,正因这道关系,去提食盒时总会多赠一些点心过来。你尝尝看?”
咸毓见那正圆的锦盒内一分为二,装着两款她叫不出名头的糕点。
“这是酒酿桃花糕。”杜婕妤先介绍了左侧那道。
咸毓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了半块,桃花沁香中夹杂着丝丝的甜酒味道,紧接着她把剩下半块也送进嘴里,边嚼边问另半边的:“这是青团吗?”
杜婕妤笑笑:“你猜猜看?”
咸毓哪还有毅力猜谜,她直接上手尝了一团,凤眸一闪:“唔,我尝到了薄荷味。”
嚼起来里面还有细碎的松子和赤豆,香甜绵软中带着沙沙的口感。
这两款点心清香微甜,软糯有嚼劲,吃多了也不腻,咸毓一口气吃下来就填饱了起床后的肚子。
“真是太谢谢你啦!”咸毓吃得心满意足,由衷的感谢杜婕妤。
杜婕妤笑着摇头客气:“我也只算是借花献佛了。”
咸毓让团儿也拿她们的点心招待杜婕妤,然后对倒完茶的团儿说道:“团儿我两样都给你剩了一块,你也快来尝尝!”
杜婕妤正举杯喝茶,闻言在杯后诧异地眨了眨眼,面色不变地垂眸喝了一口茶,听着经美人的宫女在道谢主子。
接着这经美人嘴甜地补上了一句:“那也是要谢杜婕妤呀!”
……
杜婕妤回去的路上在望云亭迎面遇见了“邻居”。
“甄才人,”杜婕妤一脸和善的笑容,主动上前打招呼,“今日有雅兴来采桃花?”
甄才人披着淡粉的斗篷,手里亲自抱着一只半大的瓷瓶,里面插着眼瞧着是才新鲜摘下来的桃枝。她身后的宫人也提着一只竹篮,里面盛满了桃花瓣。
甄才人上前,开口行了一个稳妥的见礼后,便敛着平静的眉眼,未有再闲话下去的意味。
杜婕妤也不介意甄才人的冷淡,便笑着道别:“那我先回凝阴阁去了。”
待走远后。
杜婕妤身后的宫女才开口小声说道:“婕妤何必笑脸迎冷脸呢?隔壁相思殿那三个人看起来都闷葫芦似的不怎么有动静,但实则各个清高得要死!这甄才人跑来望云亭折腾桃花,莫不是要才女葬花强说愁。”
杜婕妤好似被自己的宫人逗乐了,掩帕轻笑一声:“你怎倒像是甄才人肚里蛔虫似的能料到她的心思?”
宫女还想再说,就被她柔声制止道:“好啦,莫要在人后谈论他人。若各个都像你这般,那么甄才人岂不此刻也正议论你呢?”
宫女闻言只能扁了扁嘴。
望云亭的甄才人走到了石桌旁,缓缓坐下歇脚。
一旁的小宫女问道:“才人可是被杜婕妤扰了兴致?”
甄才人面色清淡,只顾瞧着石桌上瓷瓶中的桃枝。
如今已是春深,比起带着绽开花色的枝头,还是满地的桃花取之不竭,这便显得瓷瓶中的仅有的桃枝格外珍贵了。
“桃花依旧笑春风,去年艳质成前梦。”甄才人吟了一句诗,转而说道,“瞧杜婕妤来的方向,像是西边那处?”
“西边的咸池殿里住着经美人呀,”小宫女说道,“许是前些日子有一晚经美人被陛下点中,于是那之后的杜婕妤才朝经美人热络起来?”
可大家不都听说了么,那夜陛下并未赴后宫。
甄才人却没有接话,起身道:“我们回去罢。”
小宫女也爽快,笑着提起了石桌上的竹篮,边跟上边说道:“那咸池殿也没见得扶摇直上,奴婢瞧着,小心福祸难料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