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玦挑挑眉但笑不语,朝夕将窗棂一合走到了舱内床边去,“时辰完了,该歇下了。”
说完退了外袍掀被子上塌,和中衣而睡。
商玦在旁站着看了会儿,无奈的笑了笑跟着上了床榻,船舱之中只得一个长枕,因是条件限制便没人说什么,只是如此,二人算是头一遭同枕而眠,朝夕的墨发铺了满枕,商玦躺下之时自己的墨发正和她的交结一起,商玦看着那交缠着的墨发微微一愣,眼瞳似痛非痛的一缩,好似被什么刺中了一般,他神情几变,终是无声的躺了下来。
欲至巴陵,需得在江面上昼夜不停的行三日,第一日的血腥冲突并没有在第二日继续上演,大抵是知道了船上还住着别的厉害之人,第二日二楼船舱的客人安静了许多,整整一日也未听见丝竹之声,除却那日上船之时远远的打了个照片,朝夕等人更是未见过那位主人露面,第二日平淡无奇的过去,到了第三日,想着晚间时分就能到巴陵县郊一行人都激动起来,巴陵毕竟是蜀国王都,对于连南方都没有来过的燕国将士而言自然是全新的体验!
一行人也就朝夕和商玦还算淡定,便是扶澜都在用过早膳之后到了船舷之上眺望远景,似乎在好奇这蜀国王都到底是什么样子,扶澜自己消遣,洛玉锵却是跟了过来,扶澜见他神情便笑道,“你莫不是还在想着前日之事?小孩儿家莫要记着不放了,往后你见的多了,就能如同我们一般淡然,看看这青山绿水,别的都不算什么了……”
洛玉锵挺了挺胸膛,“我不是,小孩子。”
扶澜“啧”一声嘴,“那前日是谁被吓得面色发白的?!若不是我出现,你只怕会哭鼻子,承认自己是小孩子怎么了,你本来就小。”
洛玉锵神态执拗,眉头皱的更紧,“我就,不是,小孩子,我也,不觉得,那不算,什么,任何,时候,我看到,我都会……”
“你都会生气?”扶澜挑了挑眉头,神态似笑非笑,“可是你光是生气又有什么用?你看你瘦胳膊瘦腿的,连人家一个护卫都打不过,你就算再生气,也奈何不了人家,更别说别人还是非富即贵手下养着一群会打架的,到头来,你会被打死知道吗?”
洛玉锵拳头一攥,语气有些着急起来,“我不行,可是,你们行……”
扶澜眉头微蹙,眼神有些玩味,“你的意思是,商玦和小鹿没有为此事出头?你觉得他们身份高贵,原本可以管却没有管?”
洛玉锵慌忙摇头想要辩解,扶澜却立刻道,“你不必否认,你心中多少会有这样的念头,可你要知道,他们位分高,他们的敌人位分也高,为何商玦要同小鹿一道回巴陵,正是因为眼下的巴陵危机四伏,小鹿的经历你是知道的,现在的他们要避免一切可能出现的麻烦,楼上的船客如果是某位皇亲国戚呢?如果背后势力很大呢?”
洛玉锵面上微红,唇角却抿的很紧,扶澜叹口气又一笑,“这个天下,连她们二人尚且都要瞻前顾后,你这小小孩童就更不要想着英雄救美了!”
洛玉锵被扶澜这戏谑的话弄得面上更红,却不想扶澜话风一转道,“不过难得你还有一颗赤子之心,不过你要知道,光是有心是没用的,你要有权利有地位,这样你说的话才有用,你想改变的才能真的改变,遇事光知道逞匹夫之勇怎么行?”
洛玉锵面上的紧绷微微一松,倒像是将这话听进去了些,扶澜看的满意一笑,似乎没有兴趣说教,又转头看景儿,如此不够肆意,还转身吩咐云柘取了一壶酒来,也不要酒杯,就这那酒壶口就是一阵痛饮,这肆意飒爽的模样看的洛玉锵眼底生出羡慕,可扶澜却喝的昏昏糊糊连话都不和他说了,默了许久洛玉锵才低声道,“巴陵,有,什么?”
扶澜喝的开心了,本来清俊的面颊上染上了一层粉红,倒好像姑娘家涂了胭脂的脸蛋,洛玉锵看的想笑又不敢笑,神情一下子轻松许多,扶澜一手抱着酒壶,另一手扶着围栏,一件绣满了花枝的蓝色锦衣,一头乌黑胡乱束着的乱发,真是分外的潇洒沉醉,他先是大声一笑,又压低了声音神秘的道,“有成山的金银珠宝,有美貌动人的姑娘,还有赫赫生威的权利野心,还有比我手中更好的酒,还有……”
扶澜微微一顿忽然笑起来,语声也更为神秘,洛玉锵低下头来去听,便听到扶澜语声一变忽然阴森森的道,“还有……还有会吃人的恶鬼怪兽……”
江风徐徐,明明知道扶澜是在玩笑也听得洛玉锵背后一阵发凉,他回头看了看,见远处的船舷上站着许多燕国侍卫,坠儿和子荨也在列,所有人都在看着岸边春花烂漫的江景,神态也都带着两分雀跃,所有人都在期待巴陵,唯独少了朝夕和商玦。
洛玉锵转过身来,正看到扶澜在往自己口中倒酒,他眨了眨眼,“公主本就生在巴陵也就罢了,世子殿下也是初到巴陵,怎么不见他生出一点好奇之感?”
洛玉锵摇摇晃晃的吞下一口酒,又抬手将唇角的酒液一擦,听到洛玉锵的话反映了一会儿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随即想也不想就笑呵呵的道,“谁说他是初到巴陵的……”
第011章 商玦疑踪
摇摇晃晃的吞下一口酒,又抬手将唇角的酒液一擦,扶澜先是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洛玉锵说的是什么,随即想也不想就笑呵呵的道,“谁说他是初到巴陵的……”
站在一旁的洛玉锵眉头一皱,想商玦年方十,三年前归燕国,一年前被册封为世子,他的年纪如此轻,且这一路上从未有人提起他曾经到过蜀国巴陵,怎么扶澜却说他并非初到巴陵呢,洛玉锵越想眉头皱的越紧,却见晃晃悠悠满面潇洒笑意的扶澜忽然笑容消失整个人僵了住,“咣当”一声,他手中的酒壶坠地,下一瞬他便转过了身来!
“为何,不曾,听世子,说……”
扶澜仍有微醺之意,洛玉锵结结巴巴的话说至一半扶澜才一把把他扯到了面前来一手将他嘴巴捂了住,洛玉锵骇然的睁大了眸子,便见近在眼前的扶澜面上生出了两分慌乱,而后眉头一皱道,“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洛玉锵被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可对上扶澜少有的严肃神色却不敢忤逆,忙点了点头,扶澜却未立刻将他放开,又叮嘱道,“对谁都不能说!”
洛玉锵心跳的飞快,只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可一想又并不觉得商玦此前到过巴陵算什么秘密,饶是如此,他还是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扶澜松一口气,这才缓缓松开手,刚松到一半,唐术却从一边走了过来,大抵是将他二人这动作看在了眼里颇有些意外,“你们这是怎么了?”
地上滚着酒壶,扶澜又辖制着洛玉锵,这场景的确怎么看怎么奇怪,扶澜又扫了洛玉锵一眼,这才捡起酒壶靠在围栏之上,“这江景如此绝妙,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唐术也看出来扶澜已经微醺,便微微一笑,一转头,却见洛玉锵神色奇怪,不由道,“小兄弟面色有些不对?这江上风大,你是不是穿的太少了?这个时节若是染了风寒可是极为难受的,若是有不适,可要及时说出来才好。”
洛玉锵正要开口,扶澜一个眼风又扫了过来。
洛玉锵摸摸鼻子点头,“知,知道。”
扶澜就着酒壶又喝一口,转头看向唐术走过来的方向,眉头一挑问道,“这个时候他们在做什么?怎么瞧你也是愁眉苦脸的?你主子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
唐术摇了摇头,“公主和殿下现在正在看书呢,看的好似是一本古册,殿下倒也没有出难题给我,只是……只是我还未曾确定公主殿下身上的寒症到底从何而来。”
扶澜眉头维扬,“还未确定下来?”
唐术点点头,“这两日晚间我好生翻了翻随身带着的两本医书,发现上面好几种都和公主症状相似,可要确定是哪一种却是极难的,确定不了,下药就无法准确,而公主的身体本来就弱,实在是经不起不停的试药了,哎,都怪我学艺不精……”
扶澜微醉着皱了皱眉,“怎如此疑难,我本以为她的寒症就是混元丹和体弱不耐寒引起的,却不想还有如此多的症结,既然如此的话,莫不是还有什么内情?”
唐术神色一时有些凝重,“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扶澜轻呼出口气,“来日方长,唐氏的医术我还是相信的。”
唐术受鼓励似的感激一笑,前面的江面却开始拐弯,两岸的青山忽而拉近,景致又是不同,高山峻岭,陡岩峭壁,葱茏欲滴,繁花似锦,这样的光景,在燕国哪里见得到?扶澜转头问唐术,“这个时候,燕国的雪可停了?”
唐术一笑,“怕是没有,燕国的雪三月才停,有时候四月也可见小雪。”
扶澜浅吸口气,“那倒是能看雪了,什么时候要去走一趟。”
唐术便笑,“就凭公子和殿下的关系,去燕国走一趟是迟早的事情。”
扶澜笑着点点头算是应下,却忽然低呼了一声,唐术抬眸去看,便见拐了个弯的江景已经全然不同,两岸高耸入云的山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望无际的丘陵原野,远远地,还能看到两岸的城池,虽然只能看到个大概的影子,却已能看到城池的巍峨,显然和山野小镇不同而语,江景的变化也让众人为之一振,扶澜直起身子,“巴陵快到了?”
微微一顿,扶澜又摇头,“不是,应该只是郊县。”
扶澜到底见识广博,虽然能看到巍峨的城廓,可到底缺了两分贵气,蜀国讲究礼仪,在王室威仪方面做得极好,又怎么会让王都仅此而已,然而郊县已有如此气势,可想而知巴陵必定更为气势恢宏,蜀国位居五大侯国之一,自然不是白有这名头的。
“只怕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了。”扶澜伸了个懒腰,面上微醺的粉红还未完全散去,“在这船上几日,人都要发霉了!也该下地去消遣消遣了。”
周围人大都在低低议论,因是在船上,商玦下令让护卫们放松些,大家便摒除了军中养出来的历练之气变的生活化许多,正说着话,船舷另一侧却是也传来了说话声,众人回头看去,却见是二楼上的船客下到了一楼来,二楼的船舷围栏地方狭窄,所有的下人整日都只能待在船舱之内,至多主人有个赏景的露台,万万比不得一楼自由,大抵是因为船快到了,下人们已经准备搬运随行的货品,隔着大半艘船,扶澜清楚的看到那边高耸的货物旁边站着十个人,五个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子,五个长相清俊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