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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2 / 2)

阮慎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这么大的事情是瞒不住的,阮清行不可能亲自出面弹劾秦鹤白,自然是要找座下弟子代劳,现在把信递到他面前,意思昭然若揭。

他没多加犹豫,把信往怀里一揣,道:“弟子晓得了。”

阮清行笑着问道:“这么做可就说不定真要与他一刀两断了,舍得?”

阮慎没答话,摔了南儒的房门扬长而去,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提笔写信。

收信之人写了“云飞兄”三个字,可他压根没打算把信寄出去,那个记忆里的“云飞兄”已经在他得知真相那一刻彻底消失,两个人再也回不到最初。

然而当他还是“周慎”的时候,就习惯了把什么话都跟“云飞兄”讲,是倾诉也是宣泄,到如今也改不了这个习惯,从两年前到现在,每年都写了一封。

阮慎有时候会觉得可笑,当年近在咫尺的时候听秦鹤白说上十句话都嫌烦,到了如今天各一方、人事全非,偏偏是他有满肚子话想说,却只能尽倾纸笔,藏于木盒。

洋洋洒洒写了六张纸,其中一半都在狂骂秦鹤白这个因小失大的蠢货,等骂爽了才写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既然瞒不住了,与其等别人落井下石,倒不如自己先把事情捅出来,再想办法模糊内里,最后雷声大雨点小,就算是让那个蠢货长点记性。

他写完了,把信件收好,这才一夜好梦。

第二天阮慎破例上朝,当众弹劾秦鹤白因私废公、庇护罪臣,一时间震惊朝野。远在边疆的秦鹤白被传召回来,这是他们阔别两年多后第一次见面,秦鹤白看着他的目光有震惊也有了悟,阮慎一张冷脸却快绷不住了。

不好的预感成了真,这蠢货不晓得是不是吃错了药,竟然当庭认罪,还请旨让他细查。虽然阮慎原本就打算插手调查,可从旁协助跟主要负责不同,他会从暗中窥探的人变成被别人死死盯着的靶子,想要给这蠢货遮掩都难。

阮慎两年多的涵养在这天破了功,差点忍不住当场殴打大将军,退朝之后他满脸阴沉,秦鹤白偏偏还追了上来。

秦鹤白说道:“阿慎,是我不对。”

阮慎心累得很,懒得跟他说话,走得更快了,这场难得的再会就这样被掐了个戛然而止,让他都来不及看清秦鹤白是不是老了些,有没有消瘦。

他忙于查案,结果还真查出了大事——那武官竟然不是玩忽职守,而根本就是个勾结番邦的奸细。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身边有不少人,阮慎第一个念头是把证据毁了,再把看到的人都一一扣下威胁,结果念头刚起就被一只手压住了肩膀。

阮清行不知何时来了,低头看着他,好像看透了他所有心思。

阮慎终于明白,从一开始阮清行就知道这件事,只是算准了他的心思,隐瞒了真相让他去出头,由此把他逼到了风口浪尖。

他自以为是的聪明,早就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后来的事情他其实已经记不大清,只晓得在外人眼中“卧病在床”的南儒接过他手里的案子派人顺藤摸瓜,最后牵扯出不少大大小小的麻烦,这些错处放在平时无关痛痒,到了现在就是大祸。

秦鹤白被当庭杖责二十,回府禁足一月。阮慎思前想后,终于还是没沉住气,趁夜翻墙进了将军府。

刚一落下就差点被一枪捅了个透心凉,院子里有个柳叶眉芙蓉面的姑娘正在练枪,把他当成了贼人,只是这姑娘不会说话,也就没喊人,提枪就上,三十六招枪法虎虎生风,正是锁龙枪的路数。

他是听说秦鹤白有个哑巴妹妹叫秦柳容,只是从来也没机会见过,躲了十几个会合,阮慎就听见屋里传来咳嗽的声音,像是秦鹤白要出来了。

那一刻他忽然失了勇气,不敢去看这个人,翻身又出了院墙,一路狂奔回去。

自此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秦家,秦鹤白派人三番两次来送信,他也没接,俱都挡了回去。

一直到秦鹤白离京那天,朝中半数以上的武官都去相送,阮慎得知消息后直跺脚,这蠢货本来就惹了帝王忌惮,现在还不懂藏拙,真的是蠢死也活该。

连摔了两个茶壶,阮慎还是忍不住去了,他施展轻功急追过去,在城外十几里处看到了秦鹤白。他轻装简从,带的人不多,就踏着风尘奔赴惊寒关,背后是巍峨京城,可他的目光始终向前。

阮慎躲在一棵大树上看着他远去,骂了声:“快滚吧。”

快滚吧你个蠢货,朝廷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赶紧滚回你的边关和江湖中去,最好一辈子也别回来。

阮慎回去之后日夜祈祷与秦鹤白别再相见了,因为每次跟这蠢货见面,必定是有麻烦上身,自己现在左右孤身一人,出了问题就周溪一个人掉眼泪,秦鹤白虽然没娶妻生子,旁支亲戚加起来也有满门上百人,出了事他可担待不起。

可惜大概是他平时不敬神佛,所以临时抱佛脚并没有用。

九个月后,先帝因“仙丹”病重呕血,朝野上下牵连无数,甚至连二皇子也被卷了进去,一时间人人自危。

可是阮慎清清楚楚,什么病重呕血都是假的,先帝根本就没有事,只是借这个办法打压自己日益强大起来的二子,铲除自己视为眼中钉的秦鹤白。

先帝老了,他本就是个心思多过手段的人,越老就越怕死,越老越觉得谁都惦记着他的位置,为此更是连亲生儿子也忌惮,只因为他当年一念之差给了二皇子兵权,看着他跟秦鹤白关系亲密,在朝堂上的分量日益加重,终于连他自己都后悔。

第67章 番外二(下)?我寄人间雪满头

阮慎这辈子做过最残忍的选择,就是明知不愿为而为之。

二皇子的确有争储夺嫡之心,但论起文韬武略、品性德行,在先帝诸子之中都是出色的,秦鹤白与他交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是眼下却让先帝把他们俩视若同党。

阮清行连夜进宫面圣,回来时露水沾衣,对阮慎道:“明日上朝,你去参秦鹤白撺掇二皇子,谋逆犯上。”

阮慎气笑了:“关他什么事?关我什么事?”

他心里有太多怨愤,看不惯帝王,也看不惯自己的师傅,看不惯满朝文武,也看不起自己。

阮清行沉默了半晌,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秦鹤白很冤枉?”

“不是吗?”

“我觉得,他罪有应得。”阮清行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你是否认为我与他不合,是因为这一来权势地位我二人相当,二来他与我政见不合,多处阻挠我?我为了保证自己的权位和利益,就必须要扫除障碍?”

阮慎抬头看着他:“有错吗?”

“你说得不错,但还不够。”阮清行冷笑了一声,“将相不和自古有之,我若是连这些都容不下,也爬不上今日的位置……我说秦鹤白大错特错、罪有应得,是因为他的存在成了威胁朝廷稳定的一把刀!”

阮慎皱了皱眉,心念急转:“师父的意思是……他功高震主?”

“功高震主,偏得民心,边关百姓只知秦公不晓帝王,十万大军唯他马首是瞻,而他不懂得藏拙,虽没居功自傲,却锋芒毕露,你觉得这是不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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