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潇目眦欲裂,支在地上的手越扣越紧,指尖直在砖缝间被磨得血肉模糊。他崩溃地朝门外疾呼“来人”但无人应话,正不解监控室为何会有人时,他看到了那道贴在门上的隔声符咒。
“请纳我贡品,收我献祭,赐我所需——”祝小拾双眸紧盯地上的水洼,只见一道青光在她话音落实一划而过,她迅速咬破手指,俯身在水中疾书:急急如律令!
“轰”地一声,浅浅的水洼中惊雷骤响,雷鸣中,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马蹄声、嘶鸣声震耳欲聋。
紧接着,青光再闪,遍身烈焰的猛虎状妖兽张着羽翼一腾而出,沙哑的咆哮森寒可怖:“何人献祭!”
“穷奇!”楚潇牙关紧咬,“少皞氏穷奇!滚回你的领地!”
“是我向您献祭,穷奇。”祝小拾克制着恐惧,竭力平静地直视面前四凶之一,“请收下我的祭品。”
这是非到穷途末路之际无人会用的禁术,大多时候,是被妖兽围困无法脱身的捉妖人才会动用的。
禁术以气血为贡、阳寿为祭,向被封于蛮荒之地的上古四凶进行祈愿。以少量五行之物作为引子进行召唤,一旦成功,可换来与引子一致的大量五行事物。
因妖兽皆有五行属性,换得的五行物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为受困捉妖人所携带的妖兽填补能量,以此击败对手脱出困境。
根据圈内传说,这个禁术上次被动用还是清末民初。祝小拾也一直以为在科技医学高度发达的今天,这招基本用不上了,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要亲自用一回。
还好,她的阳寿有101岁,折损三年她也还能活到98岁高龄。
穷奇喷着火焰的双眼睇视着祝小拾:“为何献祭?”
“为不让睚眦死在人间。”祝小拾心脏已跳至极速,强作冷静的低沉声音被添上了一层冷硬的寒凉,“他不该死,不该被人类虐杀。我也不想因他的死激怒他的兄弟,不想看群龙入世,为祸人间。”
“我不会的!”楚潇立刻承诺,试图截断还没达成的献祭,“我的兄弟不会的!我保证——”
祝小拾的目光穿过穷奇口鼻中喷出的滚滚火焰,淡淡一扫楚潇而未理会。
——她相信楚潇、相信睚眦本性是好的,也愿意用自己的三年阳寿救他一命不假。但他要说他死了他兄弟不会来折腾,她真不信。
那么,一个睚眦——一个余怒未消的睚眦都拆了国博广场,另外七位(不算貔貅那个小胖子)带着兄弟被杀的深仇大恨降临人间会怎么样?
到时候所有人类都是他们的点心!她剩下的七十多年阳寿就是摆设!
“请接收我的献祭。”祝小拾凝视着穷奇,又重复了一遍。
终于,穷奇大度地点了头:“我——完成你的心愿!”
话声未落,身形已遁。顷刻之间,屋中电灯闪着光火呲啦熄灭,祝小拾眼前不过毫米之深的水洼中漩涡骤起,接着,整洼清水霍然离地,腾至与她视线起名的高度,化作一个水球。
然后,水球一点点增大,短短片刻里,直径已二十厘米有余。
“你……”楚潇眼中颓然和茫然交叠在一起。屋中灯火已全熄,只有楼道中本就昏暗的光线透过玻璃墙映照进来。水球后祝小拾的面容在这种光线中变得极不真切,这种不真切却为楚潇带来一丝痴迷,让已活过上万载光阴、对神妖人鬼各界都已无甚兴趣的他忽而觉得,这是九天十地、三界六道中,最美的一张脸。
三年阳寿。人类寿命最长不过百余载,而她为他舍弃了三年阳寿!
祝小拾此时却远没有任何心情徒作感慨。一股腥甜在她喉中愈渐汹涌地涌着,撕裂五脏六腑的不适感逐渐清晰。她小心地操控着眼前已膨胀至完全遮挡视线的水走到楚潇面前时,已难受得脑子都不清楚了。
“快喝。”她话语简练,抬手将水球向下压了压。
“祝……”
“恢复之后赶紧去救貔貅。”祝小拾忽而眼前一黑,猝不及防地跌跪下去。
她扶额缓了缓,从口袋里摸出两页纸塞过去:“这是文化|部的地图和值班表——请你尽量不要杀人,否则血债会被记在我头上。”
“好。”楚潇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是怕伤到她。
然后,他抬眼看向悬在面前一尺远的水球。
他张开口,深深地吸了口气……
清水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牵出一缕,向他迎面倾下。
第11章 财源滚滚小貔貅(十一)
随着清水的注入,楚潇原本明显虚弱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获得能量。正经受气血折损折磨的祝小拾眼看着楚潇的呼吸一次比一次变得有力、额上象征病痛的虚汗逐渐褪去,终于完全放下心来,允许自己轻松地吁了口气。
——松气间头脑一沉,祝小拾仰面栽下。
极为有力的手臂稳稳地将她托住,她缓缓神,屏息克制住心肺的疼痛后勉强还能看清眼前之人的轮廓。
“我尽快带你出去。”楚潇恢复了大半气力的声音中带着立誓一般的深沉情绪。
“不。”祝小拾一攥他的胳膊,喘了口气,“你现在带着我一路打出去……我可能就要横死了。”
楚潇:“……”
“把我留在这儿,我会告诉他们你是打晕我逃走的。”祝小拾说着话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急速流失,锁了锁眉,反手推他,“这样也避免他们向我盘问你的去处……你快去救貔貅!不然一会儿监控恢复拍到咱俩说话,就没法扯谎了!”
她说得诚恳而迫切,然后在模糊的视线里,探到一份复杂到她都不太能懂的情绪。
这种复杂让祝小拾十分担心楚潇会继续矫情地来个依依惜别,但万幸,活了上万年之久的上古神兽并不会像幼稚的人类一样轻易放下理智去矫情。
于是楚潇轻轻地将她放平在地上,站起身看向了玻璃墙。
“你尽量别杀人啊!”祝小拾见缝插针地又强调了这一点。
楚潇淡看着玻璃墙外安静的楼道,牙关分明咬得极紧,但却没有妨碍他嘴角一挑:“能宰了松本藤佐吗?”
祝小拾一阵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