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疼得掰不开牙关,只是攥紧她的袖子不放。回头太医来了,伤了这地方,他还做不做人?
“没事儿……”他强颜欢笑,“一会儿就好了。”
想来想去也不能怪她,是自己没存好心,活该现世报。不过这种疼啊,真是难以描述,他很想揉一揉,可她在跟前,他除了掐腰,没别的办法。
他疼得直匀气儿,双眼含泪说:“星河啊,你先回去吧。”
她不答应,跪在他面前一个劲儿替他揉搓,“万一我一走,你死了可怎么办!”也是急到一定程度口无遮拦了,她觉得害怕,真怕明早起来东宫挂起了白幡儿,到时候局可就全乱了。
她哭哭啼啼,“我给您揉揉……”摸索了半天,“是这儿吗?”
太子的脸从白到绿,最后又转红。疼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大的空虚,像个笊篱,把他整个罩住了。
“唉、唉、唉……”他腼腆地避让,“没事儿,不疼了。”
她不信,“您看您的脸,一会儿一个色儿。”心里懊悔至极,刚才没踹那一脚倒好了,万一踢出好歹来,毁绿了肠子也不顶用了。
细细摩挲,看他不好意思,她倒很坦然,“我轻一点儿,您喘两口气,缓一缓。”撸猫撸狗似的,来回走了几趟,仰着脸问,“怎么样?好点儿没?”
太子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说:“宿星河,你胆子真大,要是爷往后生不出儿子来,你得负责。”
这个有点难为人,叫她怎么负责呢,“那我将来生个儿子过继给您,您看怎么样?”
想得倒挺美,她和别人生儿子,然后送到他名下,继承他霍家的大统?狼子野心昭昭,这都不打算背人了!太子爷抽着气儿咬牙,“你琢磨什么呢?我都成这样了,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那怎么办,他不是说万一生不出儿子嘛。她手上忙碌,本想再安慰他几句,可是揣捏着,渐渐小肚子有了轮廓,她咦了声,“别不是肿了吧……”
太子一惊,悚然掸开她,她怔了半晌,好像明白过来了,站起身讪讪地,搓着手道:“那什么……夜深了,主子歇着吧。”
从殿里逃出来,临走最后瞧他一眼,他两手捂住了脸,看上去有点忧伤。星河自己也觉得太没溜了,事情怎么弄到这地步,明明人前都很精明缜密,两个人独处时就像两个脑力不全的傻子。可能世上的发小都这样,性别早就模糊了,玩笑起来没什么底线。
经这么一闹,确实头昏脑胀。殿里太热了,热得人几乎发痧,她跑出殿门,站在廊庑底下干呕了两下。转身要离开,见德全挨在抱柱后头,两个芝麻小眼直放精光。
她吓了一跳,“总管,您干什么呢?”
德全上前来,对插着袖子嘿嘿发笑,“大人,您怎么了,身上不好?我这就传太医来,给您诊个脉好么?大冷的天儿,得留神身子骨,万一有了好信儿,自个儿不知道,出了岔子多懊悔呀。”
她怔了一回,心说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有什么好信儿?真以为嘴上胡诌,就能诌出孩子来?可今儿又有了“认门”一说,还能怎么的呢。她心里惆怅,自己的名声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殿里那人败坏尽的。今天踹他一脚,刚才还亏心来着,现在一想,又心安理得觉得他活该了。只是可惜了她自己,越亭随她哥哥办事,本就在一条船上,他又没成婚,自己暗暗也有那念想。如今脏水泼了一层又一层,连她自己都认为配不上人家了,本来还想寻个机会和他解释的,这下恐怕是没这个必要了。
德全眼巴巴看着她,等她点头,她叹了口气,“总管,明儿把东宫所有宫女的花名册子拿来我瞧。”
德全不明所以,“大人要花名册子干什么使?”
她远望长空,“看看有没有年纪大点儿的。”
这回德全明白了,他哦了声,脸上布满了笑容。敢情自己也着急啦,想找年纪大点儿的备着,日后好给皇太孙当看妈。唉,老奴不容易,老奴操碎了心,老奴别出这个苗头来,简直涕泪沾襟。当初恭皇后在时,他就给派到了太子爷身边,可以说是瞧着太子爷长起来的。太子爷吧,天潢贵胄,性情孤高,瞧得上的女人到今天为止只有宿大人一个,这么下去不得出大事儿吗。现在好了,终于有后了,德全嗳嗳答应着,忍不住卷起袖子拭泪,把星河弄得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