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乐的易容是正儿八经的易容术,足足学了十年的缩骨功,但木舒就是调整好形象之后拿道具往身上一拍,哪里来的那么多门门道道?好在大唐黑科技向来神奇,隐元会之前就有售卖过包易容包变性的装备,是以唐无乐听完解释之后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手,斜晲一眼,一口嫩生生的童腔就蹦了出来:“你这皮子不错,不过这气势是哈子回事?银枪蜡头的被老狐狸试出来可就糟心咧!”
木舒无语地摁了摁小女孩的肩膀,暗想自己往自己的身上堆了足足三个反弹形式的防护罩,对方要是真的出手八成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能更加成功的装逼,根本没什么好担忧的。但是一低头看着女娃子肥嘟嘟的小脸蛋,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忍不住闷笑着捏捏他的小脸蛋,道:“其实少爷你不知晓,我有一项珍藏多年的绝迹,从未在人前施展。”
唐无乐这几天见多了媳妇儿的神奇之处,忍不住上钩道:“是什么?莫不是跟那宋国无情一样甩着一手好暗器?”
木舒:“不,叫做瞪谁谁怀孕,真的。”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唐无乐的脸顿时黑了,意识到媳妇儿仗着自个儿现在比他高就埋汰人,心中倍感不爽。他暗自磨牙半晌,忽而纯良无辜地一抬头,道:“甚好甚好,你瞪谁谁怀孕,我打谁谁流产,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合该这辈子互相祸害的。”
套路不成反被套路,还被实实在在地调戏了一把。木舒掩面无言以对,牵着唐无乐小萝莉的手趁着夜黑风高往外面走,他们不想暴露身份,那隐元会的头目比他们更不想暴露身份,不然也不会一拍即合把会面的时间定在了深夜。
穿过密道走向城外,装作一副刚刚进城的模样,前脚刚踏进城镇,后脚就有人相迎而来。木舒看着悄无声息前来接应的蒙面人,心中暗自捏了一把汗,要不是那个密道被系统确认过是绝对安全的,她还当真不敢走了。这隐元会神出鬼没得厉害,又处处表现出一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模样,倘若她没有系统,恐怕真的会心里惴惴不安,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木舒估量着老狐狸八成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伪装出一副我已经很了解你了的模样,然后趁机套取有用的消息。实话说来,木舒再怎么手段灵巧,也更擅长布局与阳谋,万一对方是个不顾颜面的小人,她还真担心自己玩不过对方。
木舒打起精神决定全力以赴迎战老狐狸,却不知对方也有感同身受的想法。
老狐狸行走江湖代号“假面”,自称“无名”,乃前任九天中的幽天君,实际上却是朝廷明面上得罪了高力士之后被赐死的霍国公王毛仲。他是高句丽人而非唐国人,因于微时追随唐玄宗李隆基而一度位极人臣,最终却被玄宗于永州赐死。但实际上这位老无名金蝉脱壳,摆脱了自己朝廷命官的身份之后蛰伏于隐元会中,培养了新一代的无名薛北辰,而自己则隐居幕后。
老无名的一生可谓风调雨顺,就如他所持有的隐元会与傀儡术一般,一切尽掌握于手。高官厚禄喂不饱他的野心,九天的身份让他愈加贪婪,他不满足于自己现有的一切,也不允许有任何超出他掌控之内的人或事情存在于世间。
世间的一切都仿佛是他手中的傀儡,他操持着自己的势力一次又一次地掀起了波澜。甚至连他的得意弟子薛北辰也不过是他的利用工具,他看中的就是薛北辰对皓天君拓跋思南的那份恨意,可以让他借刀杀人并且搅乱一潭浑水,但并没有将势力交接给对方的打算。
想到这里,老无名藏在假面之后的面色微微一沉——自从数年前扶苏横空出世,很多事情就渐渐偏移了轨迹,超出了掌控。
能够隐藏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不被发现,甚至一手主宰五国舆论的趋向,老无名倒是决心要看看,这位扶苏先生到底是人是鬼?
“主子,扶苏先生到了。”蒙面的黑衣女子微微俯身,一板一眼地道。
“快请!”老无名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梳理自己的思绪,用红衣教的资料换来与扶苏一见的机会,也是因为他已经无法忍受这种一无所知的状态了。他坚信这个江湖没有人能逃脱隐元会的耳目,只要知道容貌、名字、声音、落脚点任何一种情报,他都能刨根究底!
老无名心中翻滚不休,鼓足了气息,不管是下一刻出现的人是何等的青面獠牙,他也能——
诶?
眼前一晃,黑夜中传来清脆的铃铛声,扎着双丫髻的女童提着一盏灯笼,隔着雾蒙蒙的明光,和老无名两两相望。
老无名:“……”
唐无乐:“……”看啥看?!不知道我媳妇儿瞪谁谁怀孕啊?!
第一百零七章 人生如戏
扶苏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老无名年岁已大了,容貌美丑于他而言不过是皮囊一张, 浮屠众生往来熙攘, 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可利用与无价值的区别罢了。一辈子阅尽千帆, 位极人臣之时亦见过不少国色天香,实话说, 这世间几乎没有什么姝色可以打动得了他了。
但那也只不过是“几乎”罢了。
看到那个轻裘缓带比月华更为清皎的男子时,老无名的脑海中宛如刷弹幕一样飞快掠过了一系列诸如“长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躲过我的耳目?!”以及“怪不得要隐世避居呢出来是要祸害谁啊!”这样的想法。他在刹那间的晃神后回过神来,暗自庆幸自己带着假面不至于暴露了神情, 心中警惕, 却热情地迎上去, 道:“这位就是扶苏先生吧?久闻先生大名,实在失敬了!”
皎月般的美男子微微抬眸, 他眼睫长, 眉偏细, 薄唇轻抿, 却极是秀丽。老无名见过很多美人,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从头发丝儿到手指尖都完美得宛若玉雕一般的人, 没有伤口, 没有印痕, 活似不生于烟火尘世的姑射一般。男子微微颔首, 语气平和地道:“不过是一著书人罢了, 当不起老先生如此敬重,唤我扶苏便好了。”
言辞温文,态度却疏离而清冷。
老无名心中微微一沉, 他带着假面,用内力改变了声音。从扶苏出现至今,他一直在评估与打量面前的男子,但是除了极为出众的容貌气度以外,他判断不出对方的身份甚至是真实的年龄。可是听对方这样一番轻描淡写的话语,似乎已经笃定了他的年龄比他要年长,对方是如何知晓的?莫不是当真是宗师级别的高手,听脚步可辨骨龄,夺天地之造化,自成一方领域了?
木舒要是知道这位老狐狸胡思乱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八成要活活笑死,她只不过是拍了个系统技能掌握了基础资料罢了。更何况木舒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还是十五岁的豆蔻少女,面前的假面男子怎么看都比自己年纪要大得多。
聪明人容易想太多,特别是像老无名这样勾心斗角聪明了一辈子的人。老一辈的人经验多,讲究一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自然将扶苏的所有作品都吃透啃透了,在阅读理解的腐蚀之下,老无名根本没考虑过扶苏是个少女的可能性。就算心里半信半疑,也多少有点被人带了节奏,潜意识里将扶苏半神化了,因此在直面交谈的情况下,难免会多想一点东西。
#荀游:我是不是棒棒哒?#
不过老狐狸的确是老狐狸,被戳穿了年龄也不恼,理直气壮地倚老卖老了起来:“老朽略备薄酒宴席,还望先生与这位……嗯,小小姐赏脸了。”老无名看着唐无乐身上精致的衣饰,在“书童”与“闺女”之间左右摇摆,最终决定折中一下。
木舒瞬间萌了,于是老无名就看到谪仙垂下眼帘,轻轻推了推女童的肩膀,淡淡地道:“月儿,问好。”
唐无乐:“……呵呵,爷爷好!”媳妇儿你把“乐”叫成“月”你当我听不出来吗?!
老无名倒是听出了小姑娘“呵呵”背后的不满,但是却没有放在心上。他观察着扶苏的脚步声,正在暗自思忖此人到底是武功已入臻境返璞归真还是真的完全不会武功?就看到那小女童提着灯笼灵灵巧巧地一跳,似是无聊也似是调皮一般地往草叶上一踩,乍一看还以为她整个人浮在青草上一样。老无名心中顿时一紧,心中的怀疑也烟消云散了,连身边的小小女童都有如此修为,其本人还用得着多说吗?
老无名根本没想到前来赴宴的两人一个是负责装逼另一个才是真材实料,将两人请入厅中时,木舒还下意识地往系统显示有人的地方扫了一眼,引得老无名更加忌惮。双方坐下来用膳,木舒捧着茶杯婉拒了酒水,双方客套了一方之后,才真正进入了正题。
“听闻先生最近在收集‘九天’的情报?”老无名笑呵呵地帮木舒满上茶水,木舒道了声谢,便听他继续道,“老朽不才,经营了隐元会大半辈子,手头上的情报消息还是勉强看得过眼的。不知先生收集九天的情报是为了什么?老朽也能略尽绵薄之力啊。”
木舒心中呵呵一笑,面上却一派清冷淡泊不慕荣华的模样,拿着小手绢替进了门就没停下吃喝的月丫头擦了擦嘴巴,被唐无乐故作撒娇捏着手掌心划了个叉确定饭菜没毒之后,才慢悠悠地接上了话:“没什么,想写书而已。”
老无名:“……”写、写书?
老无名一口凌霄血憋在喉头不上不下,他设想了这么多的阴谋诡计江湖风云,结果你却告诉我你只是想写个话本故事?!
“先生胸襟果然并非我等俗人能揣测的。”老无名勾了勾有些僵硬的嘴角,再次庆幸自己带上了面具,委婉地道,“不过先生可能不知晓,这名为九天的组织也绝非等闲之辈,他们隐于幕后把控天下,定然不愿意先生将他们的存在公之于众的。”
“自然,背地里翻云覆雨是一码事,一旦被拉扯到明面上来,可就成了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木舒容色淡淡地说道,既然老狐狸打定主意装自己跟九天没有半毛钱关系,那木舒就装傻把他当纯洁无暇的良民看待,一字一句扎心不已,“但是写书手法千千万万,在下又何必挑明其间的关系?就是几个暗示几个埋藏的蹊跷,这世间总是不会缺少聪明人的。”
老无名顿时心塞,怕的就是这些聪明人从中看出一点什么来,你倒是能把自己洗洗干净装成一朵白莲花,我们可怎么办啊?但是老无名打定主意要装无辜,此时自然不能跳出来说“你这是侵犯了我们的个人隐私”,于是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接着道:“扶苏先生的能力老朽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九天中的身份比先生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只怕先生的真实身份,已经隐瞒不住了呢。”
身份暴没暴露,有着系统这个外挂的木舒自然比谁都清楚,但是这无疑是一个套取情报的好机会,便从善如流地道:“哦?此话怎讲?在下自认身份还是隐藏得不错的。”比如你这老狐狸就什么都查不出来嘛。
老无名也不知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个言辞文雅的世外谪仙每说一句话都噎得他心里憋气,但是比起这些,若能把扶苏当做一把刀,普天之下也难有敌手,于是他朗笑一声,故作洒脱地道:“先生不知,隐元会人脉号称遍布天下,世间就没有什么东西能瞒过我们的耳目。这个名为九天的组织,实则是这天下间最为难缠的对手,老朽担心先生的安危,是因为九天中有一奇人,掐指可知天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