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庸连声说好,大步迈了进去,虽然须发皆白,但身子看上去还硬朗。
殿中,楚瑶见他进来,从座上站了起来,屈膝一礼:“长宁见过周老先生。”
她如今贵为太子妃,能得她一礼的人不多,可以说世上总共也没几个。
房中的下人事先已被遣退了,如若不然见到这一幕怕是要十分惊讶。
周伯庸倒是安之若素,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像个寻常长辈一般受了她的礼,让她坐了回去,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下了。
几人寒暄几句,周伯庸代徐公问了问楚瑶的近况,便说起了正事。
“我来一是参加青青的婚礼,二是问一问太子妃,先前我放在你这里的东西……还在吗?”
楚瑶点头:“在的。”
说着让青青将那东西取了过来。
青青取来的是一个木匣,木匣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细长的铁筒。
周伯庸将那铁筒拿出来,看了一眼,道:“太子妃既然知道这东西的威力,为何这些年一直不曾仿造一二用于战事呢?你该知道,倘若有了这个……大魏想要夺得天下轻而易举。”
楚瑶向椅背上靠了靠,道:“可是先生不是说,这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该出现在世上的东西,让我不要轻易仿造吗?”
周伯庸大笑:“你就这么听话?”
“别人的话不一定听,师父和先生的话不敢不听,尤其是先生您的话。”
“哦?”
周伯庸挑眉:“为何?”
楚瑶的视线投向他手中的铁筒,道:“先生大才,既能制出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又能制出这样威力惊人的铁器,倘若我不听您的话,就算一时占了便宜,只怕以后也讨不了好。”
“您这样的人,我可惹不起。”
当初周伯庸制出了这种名为火铳的铁器,送给徐公防身。
这东西制作并不容易,他也是许久才做出了两件而已,一件自己留着,一件给了徐公。
徐公起初并不知道这东西威力如何,直至闲来无事按照周伯庸所说找了个人烟稀少的空旷之处试过之后才知道。
但他觉得自己老了,留着这稀罕而又难得的东西也是浪费,便给了自己的爱徒楚瑶。
一来楚瑶年纪最小,二来她又是个女子,面对危险时总比男人要容易吃亏些。
周伯庸知道了倒没反对,但是叮嘱楚瑶轻易不要使用,更不要仿造,而且只给了她三颗用以填充火铳的弹丸,说是拿来保命的,等哪天用完了再找他要。
徐公当时说周伯庸小气,周伯庸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但是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徐公那日试用火铳时,恰好被在附近的刘承看到了。
刘承当时便起了歹心,只因自己身边人少,这火铳又威力惊人,怕非但抢不来还把自己搭进去,所以才作罢了。
可事后他并没有放弃这个念头,找人试图将这火铳偷来,派去的人却亲眼看到徐公将此物送给楚瑶了。
楚瑶的寝宫守卫森严,刘承试了数次都没能将那火铳找到,还险些暴露了自己,只得暂时歇了这个心思,想等到燕帝死了再做打算。
可是燕帝一亡,众藩国便不受控制了,眼看着楚瑶就要回到楚国,而他为了炼取长生丹又不能伤了楚瑶,便只能派人一路跟着她,试图暗中窃取此物,最终却仍旧没能成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东西一旦上了战场会起到怎样的作用。
他一直认为这东西是徐公做出来的,但是以徐公的为人是绝不会帮他的,就算把他抓起来,他宁可死也绝不会对他吐露半分。
所以与其留着他让他将来用这种东西去帮助别人,不如把徐公杀了,再想办法将此物偷回来,暗中研究仿造一二。
这也是为何他这些年一直追杀徐公,欲将其除之而后快的原因。
可惜他始终没能杀了徐公,也没能偷来那火铳。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这火铳也从未出现在战场上,不知是因为制作难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输了,一败涂地。
周伯庸听了楚要的话,朗声大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留了后手,我给你那弹丸跟当初给徐公的不太一样,最多只能用五回,五次过后若还使用,这玩意儿……”
他说着掂了掂自己手里的铁筒:“怕是会炸了你的手。”
青青一听,大惊失色:“先生!”
周伯庸不以为意的将铁筒放回匣子里,道:“急什么,你们太子妃这不是没事吗?”
那也不能这样啊!多危险!
青青瞪了她一眼。
周伯庸没有理会,将木匣合起来,又道:“不过有一点太子妃说错了。这不是铁器,是火器。”
一字之差,便是两个天地两个时代。
他一直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改变或扭转什么,因为谁都不知道,改变之后是光明的未来,还是令人更加绝望的黑暗?
不过现在……或许可以考虑一二了。
周伯庸抬头,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
“太子妃若愿意,我愿将这火器至关重要的部分教与你们,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楚瑶闻言坐直了身子:“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