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咱们何必在意那些鬼差之流呢……反正您之前在主城的时候不就已经提前拿到了张奉青留给他那个小贱种儿子和那条姓秦的毒蛇的遗物么……这些财宝被张秉忠那猪头藏了那么久,还要多亏了您让它们重见天日了呢……而且有了那些证据,咱们迟早能顺藤摸瓜找到张奉青藏着掖着的家人……说不定还能趁机敲一笔主城那边的竹杠您说是吧……嘿嘿……”
“那是自然,主城那帮蠢货又怎可与我相比,敲他们一笔都是对他们客气了……不过死人的东西一直摆在我这儿到底也不太吉利,要是你喜欢那件,也可以随便拿一件……”
“啊!这……小的这……这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眉郎能有今日的成就,也多亏了你们这些宝贝串串们不离不弃……您老不妨说说……你喜欢哪一样?”
“额……这个……这个……”
都在‘眉郎’这歹毒狡诈的吝啬鬼身边伺候那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见他居然这么大方,不清楚这是金竟之在套他话的老串子盯着满屋子的财宝当下馋的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半天才故作含蓄地挤着笑脸小声开口道,
“禀告……眉郎……小的也不敢多贪心……小的是只串串,平时除了爬灶台偷油吃,就爱半夜一个人对着头顶的月亮吹奏个乐器,这满屋子的好东西……小的就想要那个蜡烛台……和那边架子放的那支漂亮的绿笛子……”
老鼠串子这话一说,床底下眉头一紧的晋衡瞬间就跟着想起了先前他在房间角落看到的那把青色的笛子。
而未曾想到这竟然是张奉青生前留下的东西,再一想到作为曾经的好友,秦艽必然会对张奉青的遗物尤其上心,略微将视线调转了一下的晋衡刚想仔细找找那把看上去有些独特的笛子刚刚掉在哪儿了,还在那边和那只水老鼠周旋的金竟之就已经接着之前的话题说了下去。
可水老鼠接下来的这番话却让床下躲着的晋衡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古怪地顿住了,甚至在片刻的怔楞之后迅速的转为空白起来。
“好,蜡烛台和笛子,要是喜欢就尽管拿去玩吧……不过……我刚刚好像听你还说到张奉青的老婆长相特别,十分容易辨认……这又是从何说起啊?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咱们这消息可靠吗?”
“诶……诶,眉郎,您怎么连这事都忘了啊……这事不是先前在西北城的时候,那个又蠢又笨的西北城主亲口告诉咱们的嘛,他当年在主城偶然见过张奉青的老婆几次……那女人天生生的白发白眸……像只活兔子似的……还总是见不得光……显得怪里怪气的……”
水老鼠这话一出,原本还好好的晋衡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他的神情不自觉有些异样地沉了下来,在脑海来来回回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所听到的那几个形容词,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些代入到另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身上。
而因为整个人趴伏在床下,恰好能透过底下闪烁的金黄色龟卵看到自己同样若隐若现的白发白眸,惨白的手指因为情绪问题而不自觉握紧的晋衡僵硬着脸半天没出声,只按着自己隐隐因为什么即将呼之欲出的东西而作痛的太阳穴不动,许久才眼神恍惚地听到上方的对话继续道,
“……白发白眸?见不得光?”
“对,对啊……听说那贱女人被张奉青狠心抛弃后过得很惨……最后还因为张奉青偷了老祟主财宝的事,连累着自己的家人都一起死了,两个小野种也是无缘故地没了一个……可奇在奇在,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张秉忠还是咱们,竟就是找不出这一家子死去后的鬼魂……就好像这一家子都压根不是活物一样……”
“压根不是……活物?”
不自觉地就跟着面前这水老鼠重复了一句,金竟之略微有些僵硬的表情看上去明显有些傻眼,半天才把自己的注意力强行从那几个怎么听怎么眼熟的字眼上挪过去。
而听到这儿才算是想起之前在西北城的老鼠洞里,自家祟君殿下为什么会因为那头豕祟的话而脸色古怪的样子,压根无法想象此刻还躲在床底下的晋衡究竟是什么心情,莫名也有点担心自家祟君殿下的金竟之只一脸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开口道,
“行了行了!知道了,这种破事以后就别给我唧唧歪歪这么多!直接把轮回册子直接拿过来不就成了……”
“诶,好好……好……”
听金竟之这么急不可耐地催着自己,这从头到尾点头哈腰的水老鼠也一脸恭敬地点了点头,金竟之见状强作镇定地挥了挥手,然而视线却还落在那本即将到手的轮回册子的。
可原本这事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大功告成了,却偏偏坏在了最关键的一步,因为就在这年纪一把的老鼠串子即将接近金竟之时,它这天生贼溜溜的一双眼睛却忽然不经意的撇到了面前这个‘眉郎’印在墙上的影子。
而不可避免地透过影子注意到了那立在正常身体上的镜子脑袋,那还算有些脑子的水老鼠当下脸色一顿,又在脸色古怪地揉了揉小眼睛后才语带迟疑地指着墙缓缓开口道,
“眉郎……您的脑袋……您的脑袋……怎么印在墙上是个圆的……还像张大饼似的……”
“……”
这话一出空气都仿佛停滞了,坐在床上原本正要伸出手去接轮回册子的金竟之见状也不可避免地白了白脸,哆嗦着嘴皮子仓皇地退后一步刚想开口解释,却已经被那意识到不对而瞬间扑过来的水老鼠摁在床上掐住了脖子。
等一摸上金竟之脖子连接处怪异的接口瞬间就傻眼了,那当即明白过来些什么的水老鼠只冲着外面就恼怒地大喊大叫起来道,
“好呀!!好你个小兔崽子啊!!居然敢跑到我们龙宫来找麻烦了!!!快……快来人啊!!有个不怕死的镜祟闯进来偷东西了!!快来人——啊!!”
话还没说完话就被金竟之咬着牙恶狠狠地拿镜子脑袋撞了一下,捂着流血的脑袋翻滚下床的水老鼠的叫声引来了门口其他不明所以的水老鼠,而乌泱泱地闯进来一看清里面混乱一片的情况,这些手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家伙的老鼠串子们当下也狰狞地举起了手上的刀斧砍向了金竟之。
这么忽然的情况下一般人很难有反抗的余地,更别说原本就有些措手不及的金竟之,偏偏它们还没来得及得手,察觉到情况有变就从床下迅速出来的的晋衡就已经面色发冷地挡在金竟之前面,又一脚踢开了几只扑在最前面的水老鼠。
等听见耳边随之响起的几声沉闷的脑壳撞裂声,又眼看着这些嗷呜惨叫着的水老鼠们一个个砸在墙上发出的短促尖叫声。
上前挥开两把刀斧的晋衡冷漠地抿着嘴角地就从袖子里抽出几张完全空白的纸,接着便一拳头把这群龇牙咧嘴还想反击的水老鼠都强行砸进了墙上。
而几乎清晰地感觉到这些惨叫的鼠串子化为扁平的纸张的感觉,待刺目的金光在手指中彻底消退,又确定这些水老鼠们终于一个个表情呆滞地被关在白纸中无法出来了,从刚刚起就脸色难看的晋衡这才弯下腰冷冷地睁开淡色的眼睛,又在勉强压下眼底泛起异样的红色的同时,冲地上那只瑟瑟打抖的水老鼠居高临下地开口道,
“告诉我,你刚刚嘴里说的那个张奉青的妻子……她叫什么名字?”
……
“前面!!!小心前面!!!!!秦艽!!!!小光!!!抓紧!!!大伙都小心!”
西北城地下的暗礁之中,一条通体青色的蛟龙正逆着眼前的水流在肆意地横冲直撞着,它的身体不断穿过前方的河水和流沙,满身鳞片隐约闪烁着亮光的同时,金光灿灿的龙尾也好几次险些撞上河底巨大的礁石。
要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在这暗流之中,蛟龙的背上似乎还趴着几个奇形怪状,隐约还在发出叫喊声的影子,而说起这一行人,自然就是从混乱的西北城一路闯出来的廖警官石小光一众了。
照理来说,他们这会儿本该是还困在西北城中无法逃出的,偏偏在这危难之际,他们碰巧邂逅了在这一时间段偶然出现的少年秦艽,这才得以用这种方式逃出生天,又逆着死人河的急流就赶了过来。
只是来是来了,这活生生挤进了鬼门关的紧张和刺激感还是很让一般人吃不消。
而几乎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每当他们就快穿过一个河水的礁石或是漩涡,少年秦艽的背上都会相应地擦除一道狰狞带血的伤口,连带着所有人都被颠簸的开始反胃,趴在龙背最前面的廖飞云一方面自己脸色吓得惨白地同时,另一方面只能不停地用手势和放大数倍的音量提示着秦艽注意前面的安全。
【小子……你……你没事吧!!实在不行……咱们就赶紧回去吧……你再往前闯可是会送命的……】
【烦死了,婆婆……妈妈的,死不了……我都……都已经答应好了带你们出去了……】
一边和廖飞云无声的拌着嘴一边还不忘黑着脸继续往前游着,少年秦艽此刻的状态看上去并是不好,但看神情明显就是真心想要把他们给安全送出去的。
而见状不知为何心里有了丝不忍,廖飞云哪怕是平时和他关系再不对头,此刻面对着这么一个秦艽也还是感觉到了心头的复杂难言,而当下咬着牙用拳头替他挥开那些混杂在水中的碎石块,被水流冲击的面孔扭曲的廖飞云只像条愤怒的死鱼一样的疯狂张嘴道,
“操你大爷的……我还不信咱们今天就逃不出去了……他奶奶的……等老子带着老子的兄弟去缴了那群王八蛋的匪窝……看我不……咳!!”
狠话还没放完就被一口水给差点呛着了,后头的石小光见状脸色惨白地喘了口气,艰难地拉住身后的母狨和西北城主才断断续续地开口道,
“廖……廖警官……在水下……要保持体力……咱们赶紧别说话了……憋气憋气……”
“我……我不大点声叫行吗!!这小子的眼睛都被砂石迷住了看不见路了!!真出什么事晋衡一定得杀了我!!狨大姐……快点大声点给你主人引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