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孩儿扎针之后,郁容取出笔墨等写起了方子,刘氏父子不识字,他们看不懂方子,不过本也不是写给这二人的。
作为医者,每每救治一个病人,需得记录医案,郁容习惯性地留存自己开过的所有药方。
等过了半个时辰,郁容便拿着自己写的方子,去临时制药房,取制药剩余的药材,生脉散合参附汤,人参补元气、附子逆阳固脱,麦冬、白芍等益气养阴。
郁容分别只抓了一剂的药。
峻猛之药不宜多服,尤其是参附汤乃救急之用,一旦小孩的情况有所好转,当即换用性效温和的药。
再则,小宝的疳证亦有肠积蛔虫之故,山道年蒿这儿没有,便直接取用储物格里尚余存的使君子。
且,使君子走的是脾胃二经,除了杀虫,也有健脾消积,治疗泻痢的功效,最适宜小宝的情况。
不过,小孩儿现在的身体虚极,救阴逆阳是最急,“打虫”一事可等两剂汤药喝了,元气回转了再开始。
治病治彻底。
郁容想到了小宝身上的疥疮痈肿,不由得盘算起该用哪些药膏,效果好、药性却温和一点的,毕竟小孩不同于大人,是为稚阴稚阳之体,用药讲究轻灵,药量不宜过大。
嘎吱,嘎吱。
郁容回神,就听到像老鼠窸窸窣窣吃东西的声音,不经意地循声看去,只见聂暄拿起一颗使君子当零嘴吃,顿时黑线了。
这家伙,胆子也忒大了,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随手拿着就吃!
聂暄看到郁容无语的样子,猜出了他的想法,解释了一句:“我知道这叫索子果的,在岭南有食铺炒这种干果子仁,售给过路客人吃。我曾尝过几颗,挺喜欢这果子的味儿,不承想生吃也别具风味。”
郁容默了,遂是摇头:“拿使君子当小食卖,若非无知,就是昧着良心赚黑心钱的不良商家。”说着,拿起木盖,盖在放了好几十枚使君子的瓷盂上,说明,“此物有小毒,食用不当,小心中毒。”
聂暄吃惊:“不会吧?”
嘴上这么说,本能却相信了对方的说法,吓得他赶紧端起热茶就想喝一口“洗洗”胃。
郁容下意识地伸手,嘴上同时出声阻止:“千万别喝,使君子忌热茶。”
使君子毒性不大,成人便是生吃个一两颗,一般也无大碍——当然肚子里有虫的例外,估计会腹痛跑茅厕了——却是忌用热茶,否则就可能出现晕眩、呃逆,乃至呕吐等不良反应。
聂暄闻言,手上一抖,本又是咳证在身,一个着急,就连咳了好几声,茶盏端不稳,汤水遂洒了出来,好巧不巧地溅落到了郁容的手腕上。
郁容没在意。
聂暄却是惊了一把,手忙脚乱地放下茶盏,执起大袖,虚握着年轻大夫的手,便要给他擦拭:“咳咳,真是对不住啊容哥,这茶刚倒的,可是烫着了?”
郁容好笑着摇头。
这家伙,毛手毛脚、一惊一乍的,跟兄长还真是两个极端。
聂暄叹了声:“要是被老大看到了,肯定不打死我。”
郁容失笑,顺势抽回手:“麻烦阳煦兄了,”口中转而说着,“兄长哪里……”
“你们在作甚?”
低沉的男声不辩喜怒。
聂暄咳嗽了几声,虚弱地喊:“老大。”
郁容没多想,听到了问题,便笑着跟聂昕之说:“没什么,茶汤洒了,阳煦兄好心替我擦了手。”
聂暄当即低呼:“容哥……”
郁容疑惑地侧首看过去,病弱的青年一脸绝望的表情——好罢,“绝望”的说法过于夸张了,反正是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
聂昕之这时出声了:“聂暄,出来。”
聂暄不情不愿地挪开了脚步。
郁容眨了眨眼,无意识地端起自己的茶杯,揭开盖子低头喝了一口。
清淡微苦的莲心茶滑入腹中。
便闻,院子里传出一声“惨叫”。
“吾命休矣,容哥快救救我。”
郁容吓了一跳,当是出了什么事,忙搁下了茶水,起身跑出了房间。
聂暄围着院子窜上蹿下地乱跑,身法挺灵巧,倒是一点儿看不出身子骨差。
他一边躲着追打之人,一边口呼着救命。
“追打之人”聂昕之没有像猴儿似地跑,许是练过什么精妙的步法,看着闲庭漫步,眨眼之间就追上了没头苍蝇似地乱窜着的胞弟,只见其手臂微动……
聂暄便是一阵嗷嗷痛叫。
郁容有一瞬的迷茫,遂定睛细看,原来聂昕之手里拿着一根……竹丝条?
这……
蓦然让人忆起了遥远的画面,在老家农村,很多家长教育孩子时,经常上手就是一顿“竹丝炒肉”。
总算意识到眼前上演的是哪一出戏了。
郁容默默无语,突然有些许的心累。
看那兄弟俩的互动,一点儿没觉得像是大家长在教育小孩子。脑子里只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