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你说,我还真有这打算。”杜楚客眉毛一挑,“思道兄莫不是怀疑我没这个实力?”
“岂敢岂敢!”刘洎连忙拱手道,“山实兄是大才,区区吏部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去谋这个吏部并非急务。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谋划一下怎么对付东宫。”李泰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楚客,说到这个,那天在平康坊,你家二郎倒是给我出了个主意。”
杜荷就是杜楚客的侄子。杜楚客一听,马上撇了撇嘴,不屑道:“这小子,还能有什么好主意?”
“他说,咱们未尝不可跟冥藏这股势力暗中联手,对付东宫。”李泰低声道。
刘洎和杜楚客同时一惊。
“这小子,我就知道他尽出馊主意!”杜楚客一听就急了,“这种诛九族的话他也说得出口?”
“殿下,此言听听尚可,切莫当真!”刘洎道。
李泰笑了笑:“他就这么一说,我也就这么一听。我当然知道,现在根本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真到了那一天,再谈这事也不迟。”
“殿下这么说,就显出做大事的沉稳气度了!”刘洎道,“若似杜家二郎如此操之过急、铤而走险,只怕会引火烧身,令大业毁于一旦!”
“我家兄长,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儿子!”杜楚客摇头叹气,“若是他在天有灵,只怕也会扼腕叹息、徒唤奈何啊!”
“算了,不说他了。”李泰道,“还是说说你们的想法吧,咱们最近跟太子过招连连失手,父皇对他的印象已有所好转,再这么下去,别说夺嫡,我自保都成问题了。”
“殿下别急,我最近倒是查到了一件事。”刘洎捋着下颌短须,微笑着道,“若能好好利用,要扳回一局并非难事。”
李泰闻言,顿时精神一振:“侍郎快讲,究竟何事?”
杜楚客也不禁目光一亮,紧盯着刘洎。
刘洎压低声音,对二人说了几句话。
“太常乐人?”李泰一听之下,大为失望,“区区声色之娱,充其量只能说太子德行不修,恐怕伤不到他半根毫毛吧?”
刘洎自信一笑:“若是普通太常乐人,当然不值得刘某拿来说事,问题在于,这个乐人并不一般。”
“如何不一般?”杜楚客不解。
“他,是个娈童!”
李泰和杜楚客同时一怔,对视了一眼,旋即相视而笑。
“还有,你们可知,此人的父亲,当年是因何事被诛的?”刘洎笑着问道。
李泰和杜楚客不禁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
刘洎抚着短须,轻轻吐出两个字:
“谋反!”
萧君默忙活了大半个月,觉得该查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便回玄甲卫衙署销了假,向李世勣报到。
“你这些日子成天东跑西颠的,究竟在忙些什么?”李世勣问道,既像是关心,又像是有所怀疑而打探。
事前萧君默已经想清楚了,自己最近查到的所有秘密恐怕都不能告诉师傅,原因有二:一、这些事都与父亲盗取辩才情报的事有牵扯,一旦告诉师傅,他必定难以拿捏哪些事该向皇帝禀报,哪些事不能说,如此只能徒增困扰,所以干脆别说。
二、正如自己对桓蝶衣说的那样,自己明知父亲死于魏王之手,却又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控告他,所以就算把所有秘密都告诉师傅,他也不能拿魏王怎么样,甚至有可能出于息事宁人的考虑,阻止自己报仇。既然如此,倒不如现在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把事情查到底,等到把《兰亭序》之谜全部查清,到时候该向皇帝奏报还是该对魏王出手,都有从容选择的余地。
由于早打定了主意,萧君默便笑道:“没忙什么,就是找一些朋友说说话、散散心,否则您给我的假是干吗用的?”
李世勣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你爹的事,你最后还查出什么没有?是不是魏王干的?”
萧君默摇摇头:“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也不能认定是魏王。”
“你真的没瞒我什么?”
“当然没有。倘若我已经查出是魏王干的,早就跟他鱼死网破了,怎么可能跟没事人似的,把杀父之仇给隐忍下来?”
“我估计魏王也没这个胆子。”李世勣似乎打消了疑虑,“你爹毕竟是朝廷四品大员,要对你爹下手,他魏王也得担不小的干系。”
果然是息事宁人的态度。萧君默在心里暗笑,点点头道:“我的看法跟您一样。”
“那最后还是没找到你爹的下落吗?”
“没有。”萧君默黯然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我只能给他老人家立个衣冠冢。”这句话他倒是说了实情。“我就当我爹是厌倦了官场,看破了红尘,到哪座深山老林出家了,或者去云游四海、浪迹天涯了。”
“你能想得开最好。”李世勣点点头,“事已至此,伤感也无益。你只要一心奉公、尽忠于朝,将来加官晋爵、光宗耀祖,也算是对你爹尽孝了。我想,不管他是不是还活在世上,都会感到欣慰的。”
萧君默强忍内心伤感,勉强笑道:“我最近逍遥了这么些日子,朝中一定发生了不少事吧?师傅有什么任务给我?”
“当然有,哪能让你再闲着?”李世勣说着,扔了一本经折装的卷宗过来,“看看吧。”
萧君默接住,打开来看:“刘兰成?”
“对,圣上怀疑他就是杨秉均在朝中的保护伞——玄泉。”李世勣道,“由你去审,尽快把结果禀报给圣上。”
两名宦官一左一右搀扶着辩才,走进了两仪殿的殿门。赵德全跟在身后,暗暗叹气。
辩才脸色青灰,虚弱已极,连路都几乎走不动了,那两个宦官与其说是扶着他,还不如说是架着他在走。
李世民端坐御榻,冷冷地看着一行人走进殿中,给了赵德全一个眼色。赵德全赶紧搬过一只锦缎包裹的小圆凳,让辩才坐下。
“法师,闭关多日,有没有想起什么要对朕说呢?”
辩才抬了抬眼皮,虚弱一笑:“贫僧该说的,都已经对陛下说过了。”
“真的没话说了吗?”
辩才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