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穿紫红褙子的夫人死死地盯着姚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嫉妒,忽然酸溜溜地说道:“姚夫人,这世子妃所赐,自然是顶顶好的东西,姐姐真是好福气。”
姚夫人毫不避讳地直视对方,道:“李夫人说的是,我姚家确实好福气,承蒙王爷、世子爷和世子妃厚爱。”
李夫人一时噎住,觉得四周的众位夫人似乎都在笑话自己,只能没话找话地对南宫玥道:“世子妃,妾身刚才好像看到王爷回来了,可世子爷还没有回来,不知……”不知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夫人接下来的话被南宫玥一个淡漠的眼神截断了,她尴尬地愣在了那里。
南宫玥抚了抚衣袖后,淡淡道:“李夫人,男主外,女主内,男人有男人的事,我们妇道人家喝喝茶赏赏景便是。”
这句话已经近乎是训诫了,四周其他的夫人都是心里暗道:这李夫人真是不识时务。
田大夫人立刻举起手中的花茶,借着说茶把这个尴尬的场面给圆过去了,气氛又变得和乐融融起来……
而此刻,营帐中的镇南王却没有南宫玥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他明明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倦意。
他坐立难安地在帐子里走来走去,心里焦躁不安。
昨夜发生的事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身边最亲近的枕边人竟然一个两个如同披着糖衣的毒药一般。
尤其是小方氏,与自己十几年的夫妻,这么多年来数不清的夜晚,他们同床共枕,交颈而眠……那么在自己酣然入睡后,小方氏又暗暗地做了些什么?
自己是不是还该感谢她这十几年的不杀之恩?
等一等!
这么说来,确实有些奇怪,小方氏既然勾结百越,这些年来为何迟迟没对自己动手呢?就算她如今被禁足,那不是还有梅姨娘吗?梅姨娘可是小方氏那里出来的!
难道小方氏是在等什么时机?!
镇南王的步履突然顿住了,灵光一闪,他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萧奕。
小方氏是等着自己夺了萧奕的世子位,好让萧栾做镇南王世子,那么一旦自己有什么意外,萧栾可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镇南王了,而小方氏也可以做南疆幕后的“太后”,独揽大权!
这个女人,真是好深的心计!
想着,镇南王都有几分胆战心惊。
很快,他甩了甩脑袋,对自己说,过去的事多想无益,现在最重要的是到底该如何了结此事……或者说,此事真的能瞒得住吗?
这可是叛国罪啊!
只要走漏些许风声,镇南王府就有可能会被抄家。
到时候,女的卖进教坊,男的被送去充军,自己一世荣华,却要落个被流放的命运,甚至遭万人唾骂!
而且,被充军的话,还要遭那黥面之刑,从此刻上耻辱的印记,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洗掉,更不可能再东山再起,只能在那些边远士兵的鞭笞下苟延残喘,即便将来西去,恐怕也不过是一张破草席一卷扔到乱葬岗,死后无人供奉……
镇南王越想越多,越想越怕……
想他继承镇南王以来,兢兢业业,处处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努力保住镇南王府的权势,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十几年的枕边人居然在背后捅了他一刀又一刀。
镇南王越想越恨,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小方氏面前,当面质问她一番,他究竟有哪里对不起她了,她到底又是从何时开始暗中勾结百越?!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心软,太念夫妻情分,其实早该在上次,还有上上次,或者上上上次,自己就该狠下心来,一杯毒酒了结了她,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被她连累。
“哎——”
镇南王苦涩地叹了口气,又烦躁地来回走动起来……一遍又一遍,一遍接着一遍。
其间,长随几次进营帐禀告说是有人求见,都被镇南王烦躁地打发了。
都这时候了,他哪有心思见客。
一直到午时左右,百卉亲自给镇南王送来了午膳,说是奉世子妃之命送来的。
当香气四溢四菜一汤在案上摆开后,镇南王一时又有些唏嘘,这个儿媳真是再贤惠再细心再孝顺没有了,只可惜了堂堂世家贵女嫁到王府没几年,就要跟着王府一起遭灾。
想着,镇南王胃口全无,又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百卉退下后,长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王爷,您还是用一点吧。”
镇南王又叹了口气,但还是拿起了筷子,只是有些食不知味。
他的午膳还没用完,桔梗便进来禀道:“王爷,乔大夫人来了……”
“不见。”镇南王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
还没等桔梗领命退下,乔大夫人就已经自行掀开帐门进来了,嘴里还嚷嚷着,“弟弟,你看看你那个‘好’儿媳,在明叶湖办春宴,竟然不来请我和兰姐儿,她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姑母放在眼里!”自己好歹也是镇南王府的姑奶奶,今天的春宴,南宫玥竟然只派了个小丫鬟过来告知了一声,也太不知进退了!
乔大夫人尖利的声音吵得镇南王一阵头痛,他从前对这个长姐有多么言听计从,现在就有多么望而生厌,尤其他还在为王府的命运烦着,根本懒得听她啰嗦……等等!
镇南王突然想起,那个梅氏可是他这位长姐带来王府送给小方氏的,难道说,就连长姐也被百越收买了?!
镇南王双目一瞪,他真想好好质问一番,可是,一想到官语白的叮嘱,他还是拼命地咬牙忍住了,从齿缝里挤出声音,说道:“来人,请乔大夫人出去。”
乔大夫人还以为他是在维护南宫玥,不快地脱口而出道,“弟弟,你那儿媳果然不是个好的,你们一个、两个全被他糊弄住了!”
“桔梗!你是聋了吗?!”
镇南王抬高了声音,在一旁伺候的桔梗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做了个“请”的动作。
乔大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挥手甩开了桔梗,阴阳怪气地说道:“当年父王出征在外,我辛辛苦苦的养你长大,你竟然这样对我!王爷您现在高高在上,是不想认我这个姐姐了?也是,我哪里高攀得起啊!”说着,她用力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若是往常,镇南王必要低头认了错,可是如今,他却阴沉着脸,看着乔大夫人冲出了帐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长姐到底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王爷……”
帐外又有声音传来,镇南王还以为是乔大夫人去而复返,刚要开口赶人,就听禀报道:“世子爷和安逸侯求见!”
镇南王一怔,他下意识地想起身,又坐了回去,反复了一会儿,才咬咬牙道:“让他们进来。”
萧奕和官语白从帐外走了进来。
还没等两人见礼,镇南就王匆匆让桔梗退下,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说道:“侯爷免礼,不知、不知可查到了什么?”
官语白微微颌首,神色凝重地说道:“李家铺子确是百越的据点,据查,他们已经在骆越城潜伏了七年之久……”
李家铺子其实早在昨日就已经被暗暗查封,卡雷罗可比不上那些经过特殊训练的探子,才不过一天一夜的严刑,就从他的嘴里挖到了不少东西。如今,官语白没有提及卡雷罗,而是选择性地说道:“百越探子声称,小方氏在还未出阁时,方家三房就已经被百越收买。梅姨娘是百越通过小方氏安插到王府的,为了挑拨王爷您和世子的父子关系,从内部破坏南疆大局,以便让百越有可趁之机,卷土重来。”
随着官语白的娓娓道来,镇南王只觉得胸口发闷,心脏一阵一阵的抽搐。
他的耳边“隆隆”作响,甚至都没有听清楚官语白接下来还在说什么,只知道一件事:完了!这下完了!
就算立刻一条白绫结果小方氏,她在名份上也依然是镇南王府的夫人,是自己这个镇南王的嫡妻!一旦这件事被皇帝知道,镇南王府上下全都会被她连累,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侯爷……”镇南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这件事……哎。还望侯爷网开一面。”千万别参他一本啊!
“王爷。”官语白声音里带着一种雨后天晴般的温润,“本侯自然相信王爷与此事无关,可是人言可畏……王爷,恕本侯直言,您可知壁虎断尾?”
镇南王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
他看到了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