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薛素芳那惊讶的表情,范进笑着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笨蛋。你不想想,你相公是做什么的。官啊。要是连这点脑子都没有,怎么在朝廷里混,怕不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见微知著,这是我们做官的看家本事,从老爷子不肯应岳父的称呼,我知道有这么一层想法。其实我本以为自己不错的,不知怎么,老爷子眼里看不我,还想让你嫁给别人,等我见到萧长策一定要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凭什么那么讨老人家欢喜。”
“爹……其实对相公很满意的。”
薛素芳低声说着:“这件事不是相公的问题,是爹的问题。爹说了,相公虽然不及郑军门,但也是个好官。妾的亲眷本来不在六亲之内,你能尊敬他给他面子,又肯在这样的地方和大家吃饭,陪大家受苦,知道你不是那种坏官。我又把相公做的好多事说了,爹都说江南又福分,遇到相公这样的白面包公。爹也说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我,可是他一生守诺,不想做个背信弃义之人……”
萧长策与薛龙是在阳和相识,两人一见如故,又一起出生入死,互相救过对方几次性命,也成了生死之交。萧长策时督标营的把总,在军营里很有面子。薛家初来时人地两生,这种地方又有着欺生的生活传统,多亏萧长策保护,他们才在这立足安心生活。至于其后薛朝先得到百姓尊敬,被称为伏地圣人,寻根溯源,也离不开当初萧长策的保护。在了解到萧长策时家里独苗且老婆死了的消息之后,薛朝先做主把薛五许给萧长策做妻子。
这个时候薛朝先自然不知道范进的存在,也不知道薛五的境遇。以为女人进了坊司,只有一种下场。当萧长策不计较这些愿意娶她,其实是萧长策吃亏。再说一个在江南一个在宣大,几时能碰到都说不好,只是想着等到攒够罚金,向朝廷纳资赔罪,能把女儿接回来。
萧长策对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看的很重,把薛家当成自己的岳家来看,称呼薛龙为舅子。与敌人对阵时更为卖命,拼命的积攒首级,只为一颗首级换五十两银子,等攒够了钱把薛五从江南赎到山西成亲。
薛朝先一生重诺,从不失信于人,其实这几年他一直设法找门路到江南赎女儿过来。只不过宣大地方偏僻,即使有银子也未必办得成这事。再说薛家的人脉有限,也很难真的干涉到江南。这回薛五回来,薛朝先看来自然是天掉下来的机会,是老天爷在成全这门婚姻。
“爹刚才几乎跪下来求我,说他知道这样做对我对大老爷都不公平,但是他一生不曾毁诺,而且萧家也很可怜。他家世代忠良,几乎每一代男丁,都是死在和鞑虏作战的疆场。爹说这样的人家不该绝后,可是……可是他绝不绝后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认识萧长策,凭什么嫁他。”
范进道:“梅氏呢?如果你爹真觉得萧长策那么可怜,为什么不让梅氏嫁他。”
“听说是因为当初萧、梅两家先人有仇,曾经教训过自家子弟,不许和对方通婚。他们对祖训看得重,所以不可能娶梅氏。”
薛五把范进抱得紧紧的,仿佛怕自己一松开,这个男人从身边跑掉。从此自己要留在宣大,住在这种房间里,闻着那些粪臭,吃着混有砂石的米粮。十几年后,自己的皮肤不再白嫩,会变成窑厂里那些妇人一样。她宁可每天被张舜卿欺压几十次,也绝不想要这种命运。
“爹还说,我在相公身边,总归是做妾,嫁给萧长策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对于薛家的祖宗来说,也算有面子。爹这个人一向很威严的,这次算他第一次求我。明天他还会跟相公说这些事。他也知道这要求过分,所以会……”
薛五顿了顿,才勉强说道:“会把梅氏的庚帖还有婚书给相公。原本那是放在我家的,爹说都送给相公。”
“这算什么,走马换将?用你嫂子换你?”
“是这样了。爹宁可舍弃大哥性命,要相公保下那个萧长策,是这么想的。让大嫂留在你身边伺候你,把我换出来嫁给萧长策,这是爹想的两全之计。他说他明天会跟你说,说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他跟我怎么说我不想听,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你刚说你是官见微知著,现在何必还问。我才不要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嫁给一个军汉。不管做正妻还是做什么都不要。爹知道他现在勉强不了我,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神里那种失望我可以看得出来,心里有点不舒服。或许我这次不该回来,大家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对谁都好。不过明天爹要跟你说的话,你别生气,当给我个面子好了。”
范进在她身轻轻一拍,“不生气?我怎么可能不生气!我的女人都要被别人留下了,我不生气才怪!早知道这样,我那十石白米才不给你撑场子呢。算你聪明,知道怎么选,否则的话我把你捆起来带走,你家的事也绝不过问。真是的,为难我这女婿好了,还想棒打鸳鸯,想得美!进了门是我的人,没我的话,谁能把你带走?”
薛五听着范进的言语心不怒反喜,“相公若是想绑我,随时都能绑。你不是很喜欢玩官抓女侠的游戏么?等回到家里,我陪你玩几次都行。要不……我们现在走吧?”
范进笑了一声,“这算什么,私奔么?”